陆天齐托起她的身子,使她坐在马鞍的前面,再纵身一跃,坐在她的后面,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提起马缰绳,马就朝前奔了起来。
他无意般的道:“它刚出生时,我就亲自照顾它,等它长大了,我又训练它,它熟悉我的气味,它很乖很听话的。”
他跟这匹马的感情自是不用多言。
方冰澈打了一下他的手,冷道:“不准碰我。”
“别再闹了,”陆天齐轻笑了两声,说:“相信在以后,你也会怀念我们共骑一马的时刻。”
方冰澈会怀念吗?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恨他,还鄙视他,天底下真找不到比他还讨厌的人。
直到天黑了,他们才出了大山。
沿着一条小路,陆天齐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栈。
他们并没有从客栈的前门进,陆天齐纵马绕到了客栈的后面,摸黑到了马厩,他先跳下马,再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方冰澈拥在怀里,熟悉的拿了一些马料放在马槽里喂马,就抱着方冰澈朝着客栈走去。
途中遇到了负责给客人喂马的马夫,见是陆天齐,拍了拍他的肩。
陆天齐笑了笑。熟门熟路的进了一间客房,将方冰澈放在床上后,点着了烛火,他伫在床旁望着她睡得安详的脸,不由得疼惜。他轻轻的解去绑在她腿上的衣裳,并为她盖好被褥,掖好被角,熄灭了烛火,就掩门出去了。他要去见见老朋友,顺便拿些吃的,以免小猫醒来时饿的慌。
陆天齐刚出去不久,方冰澈就睁开了眼睛,她跳下床,走到门旁,先竖耳听听,见外面很安静,就轻轻的打开门,眼珠子转啊转的,然后悄悄的出了屋。
是的,她要逃出他的控制,先摆脱掉他,再想办法赶往京城,完成爹爹的任务。此时,无疑是好机会。
她见外面是漆黑一片,就没有贸然的到处乱走,以免不巧的迷了路或是跟陆天齐撞到。她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拐了一个弯后,竟是来到了客栈的大堂,她小心的探头视察了一番,真是清静,没瞧见伙计,大堂里只坐着一位青衫年轻人,正吃着花生米和一份切牛肉。
她看着客栈的大门,心中一喜。于是,她又观察了一会,在认为很安全后,就背着手正大光明的走出来,朝客栈的门口快步走去。
“方冰澈。”一个极冷极轻穿透力极强的陌生声音传来。
有人认识她?方冰澈才走到大堂的中间,便就站住了,好奇的瞧了瞧,四周除了那位青衫人,并无他人。她向那位青衫人看去,那人正悠然的用筷子夹着一粒花生放入口中,神情不像是说过话。莫非是幻觉?她咬着唇,继续朝外走着。
“方冰澈。”同样的声音传来。
方冰澈又站住,再次看向青衫人,同时也发现了他也正在看她,用一种毒蛇般的眼神。她一愣,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细细的打量着他。
他的青衫已洗得发白,右手中握着一把长刀,脸上毫无表情,别人看他一眼,准会先被骇到,因为那真是一张被摧残过的畸形的脸。
方冰澈心中一惊,暗忖着一个人的脸这般的丑陋该是多么的可怜,而又转念一想——脸长得丑点没关系,只要事情做的漂亮、心好,就行了。她并不着急往外走,既然有人认识她,她倒要去认识一下这个人,说不定是爹爹在江湖中的朋友,就算不是爹爹的朋友,她很可能也走不出去了,不如坦然的面对。
于是,她上前问:“你叫我?”
“是我。”青衫人冷道,那或许也不算冷,只是一种没有情绪没有感情的声音。
青衫人的手中已多了一幅画,他向画中看了一眼。
方冰澈也看到了画,凑上前瞧了瞧,笑道:“这不是我吗?你看,我可是比画中长得漂亮些。”
青衫人收起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方瑜之女方冰澈。”
“你认识我爹?”方冰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崖下电。”
崖下电?好奇怪的名字,方冰澈问:“你是什么人?”
“杀手。”
方冰澈一怔,她不闻江湖事,自然不清楚这个崖下电是职业杀手,冷漠无情却很有原则。
“劫走你的人呢?”他说话的语气始终那样。
“你是准备杀了他?”方冰澈见他握了下手中的大刀。
“我要带走你。”
“他不在,你岂不是很方便就能带走我?”
“我要让他知道是我带走了你,这是我的原则。”崖下电夹起一片肉放在嘴里细嚼着。
“你要带我去哪?”方冰澈摸了摸鼻尖。
“交给一个人。”
“是谁?”
“我只知道他是杭州的一位官员。”他并不隐瞒雇主,这同样是他的原则。
方冰澈咬着唇,杭州?她在杭州可只认识郭忠这么一位大官。忽然她想到了刚才的那幅画,难道是郭启明画的?嗯,一定是的,好你个郭启明,借作画的名义,原来是为了这时用的。
“他付了银两给我。”崖下电没再等她问,就很直接的说了。
是为了盐帮名单!这群坏官!方冰澈问:“多少银两?”
“十两银子。”崖下电的原则就是——他要杀一个人时,会让这个人死得很清楚。
方冰澈惊愕道:“才仅仅是十两银子?”
崖下电没再重复。
“这未免也太便宜了。”方冰澈有些愤愤不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闲着,不如就找点事做。
方冰澈咬着唇,眼珠子一转,道:“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就别带走了,怎么样?”
“我一次只接一笔单子。”
可恶,竟然又是个来找麻烦的,怎么就碰不到一个好人相助呢?方冰澈灵机一动,打了个呵欠,道:“你先慢慢吃,我去帮你把劫我的人喊过来。”
她本想趁机溜走的,崖下电说话了:“再敢动一步,你的腿就别想用了。”
他说的很轻很淡,却是极冷,渗入人心的冰凉,使她不由得打个寒颤。
她扬起了下巴,哼道:“你受雇带我去,我若有三长两短,你能交得了差?”
“最多是付二十两违约金。”崖下电说的很坦诚,绝不是威胁她,他从不说谎,杀手也有杀手的职业素养。
方冰澈不相信他会废了她的腿,当然,她不能显得害怕他,免得使他得寸进尺的以为她好欺负,她不屑的翻了他一个白眼,便就迈开脚步朝外走去。
顿时,崖下电已站起身,已拨刀,手握刀柄已划向方冰澈的双脚,他知道用怎样的力道割断一个人的脚筋,他并不需要对任何人心软,他的心早就弄丢了。
陆天齐见方冰澈不在屋中,四处寻找,此时,才刚刚踏进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