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天嘴巴大张,突又击案大噱:“我可爱的小光光,我爱笑的笑儿啊,怎就突然长大了呢,哈……”
时下,他惟有大笑。
他多希望自己的小妹仍然是那个自由纯真撒娇耍赖爱笑爱痴的相府小千金,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一生安乐无忧,吟风弄月中过完她富贵闲逸的人生。
百年世族灰飞烟灭,外人伫足远观,无非是叹息吟咏,做富贵如云感叹。而他的三个妹妹,却是经历了最爱的男人将最爱的父亲送上断头台的恸殇。家破人亡不够,流离失所不止,还有爱恨交缠,还有痛断肝肠,还有生不如死。
他的小光,便是如此磨砾成珠,浴火重生。
“哥哥少装傻,此时有我们在天都,等同为太后手里送了人质,她对你便少了几分忌惮。而有你在江湖,她对我们三个人也多少有所忌惮。无论怎么说,如今她对你的追杀令尚不敢公示于众,倘若我们兵合一处,便是给了人一举歼灭的理由。”薄光嘟嘟喃喃的抱怨,抱怨这个哥哥还拿人家当小孩子看待,只知笑话,不懂鼓励。
薄天犹不放心:“你可问过她们两人是怎么想的?”
“她们……”虽不知详尽,也不远矣。
“纵然你说得有理,可你们三人皆在那老妇近前,和砧板上的鱼肉有何两样?”
“是啊。”她心中一动。如果两位姐姐想要回来的仅是薄家的富贵,她大可从旁推波助澜,摇旗呐喊,如果她们想……
那便不能三人一起,稍有差池,即是全军覆没。
“我替哥哥去问姐姐们。如若想随哥哥走,我们便合计一个稳妥的脱身办法。”
“你和明亲王闹成那样,回得去么?”
她嫣然:“回不去,我便随哥哥浪迹江湖。”
七八日后,明亲王于郊外的村落里寻到了寄居在一户孤老家中的薄光。
他站在柴门前,望着她布衣荆钗推磨杵米,貌似恬然自得,沉浸忘却了归路。或者,他就此掉头而去,是对彼此的惟一救赎。
“王爷?”她回眸,“您若想就此放过薄光,该走了呢。”
他眼睛放在她沾满尘垢的两手:“本王放了你,便是为了让你过这种生活么?”
“若心自在,又有何不可?王府的岁月没有王爷想象得好,这边的生活也未必有王爷想象得坏。不过,我知道王爷不会放了我。”
他冷哂:“因为本王爱你?”
“因为你欠我。”
他额心一跳,如果到今日还不知她是在故意激怒,也便枉做了这一年的夫妻,勉力平息了方寸间的灼烈,道:“你的哥哥呢?”
“走了。”
“他肯放你留下?”
“哥哥有事要做,带着我诸多不便。”
他目间倏透戾意:“刺杀太后么?”
“应该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