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媱君眸一敛,语气颇添了几分凉意:”是王爷世子倒也好了,起码来去正大光明,不得这么鬼祟,弄得如今死了,还要害了别人,那人是当朝的粉侯,五公主的夫婿。”
玉楼姐弟一听那嗜恋丹术,床事暴戾的客人竟是如今的驸马爷,不觉震惊十分,也才晓得缘何大宗正府的人都来了,还捂得密不透风,不叫人知。这大宗正府除去管辖朝中刑政,也是主持诸王刑名公事之所,这诸王,自然包括了驸马。
这五公主生母为中宫皇后,自幼受宠,生来骄纵,招个驸马也是万里挑一,选了又选,最后手一伸,指了个倒霉鬼,撒着娇叫父皇指了婚,喜滋滋抱回公主府。
说来这驸马爷也是苦哈哈的人,没个回旋余地便如同被山寨王强娶的良家妇女,自打与公主成了婚,便开始成天受气,却不得不讨好应付。时日久了,五公主新鲜感过了,越瞧这驸马唯唯诺诺的模样越是烦心,干脆将他赶出院子,叫他另辟一所居住,不得指示,不得与自个儿见面。驸马爷娶了个公主,一辈子便是差不多毁了,再续美姬娇妾当做枕边解语人也是天方夜谭,为免外戚专权,瓦剌国向来不释实位予皇亲,驸马爷平日公事也是松散无聊,毕竟血气方刚,吃了几年长素斋,生活苦闷久了,无个发泄处,竟结识了一帮闲云散鹤的野道杂士,迷上了炼丹术,成日想着得道升天,故才引发这起祸端。
玉楼惊忖那五公主刁蛮口碑名满上都,人尽皆知,若是晓得自家夫婿竟是死在□床上,纵是官衙不治罪,怕也会同自个儿一双姐弟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命如蝼蚁,哪有能力撼及皇家权柄,顿抱了弟弟低声饮泣。那少年再是气盛,也深晓其间厉害,亦是呆呆不语,面如白纸。
甄媱君瞟向云纤:“云纤姑娘不惊不乍的,倒是个好气魄。”
云纤听了甄媱君的话,却是莫名绽了一笑,虽是淡然,却是看得绊动人心,并不理睬甄媱君,只走过去,抚拍玉楼两回,轻言细语:“莫哭了,玉楼。”捻了帕,又替她抹了一抹,眼神中,净是非比寻常的心疼。
她身形比那纤纤细细的玉楼尚要娇短一两寸,年岁亦是不及她长,从头至尾伴于那玉楼身边时,大多时候皆是不声不响,偶尔还陪着玉楼抹眼泪,与个寻常弱女并无大异,现下一开口,又撑起了身来,却很添了几分冷稳,眉目宁静,外貌依旧,却仿似换了一道核儿,面朝甄媱君,声音爽快十分,字字明脆:“大人兜来转去,不过就是要为了引奴坦白罢了。奴多谢大人不忍撕破的好意,也明白告诉了你,自打这驸马爷缠上了玉楼,奴便是无一日过得好,后来晓得这人回回虐打玉楼,愈发是铭记在心,昨夜见这人又上门,便一直守在牡丹厢门外。”讲到此处,话音骤一至,身子一颤,目中竟是添了些一闪即过的嫉恨与怨毒,与先前恬淡截然不同,平息会儿,方是继续:“……待得里头没了动静,奴听得玉楼惨叫,才是晓得出了纰漏。再等她偷摸出去找她弟弟,我方进屋,正撞见那人仰躺于椅内。虽是死了,我犹是不消心头那怒,拿了烛盏走过去想要看一看,这欺凌玉楼的人死得怎样个凄惨,”一顿,语气凉下几分:“……他却是当着我的面,睁开了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呼不已,包括甄媱君一行人在内,竟是未料这驸马爷脱阳之后,并不曾当场横死,该是仅休克了。
云纤瞟了几人,继续:“他脸色通红,醒转来第一句话便是‘给我水,要凉的’,我不理会,他嘴巴干得几乎要裂,气息乱得不行,形如鬼魅,又像只被掐了脖的家畜一般,又威胁我自己是当朝大驸马,我晓得这个时候喂些水予他喝去,他便有存活的机会,我突然生了兴趣,就是要生生看着他如何在我面前渴死,拿了水盏在他个灌灌灌灌灌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个面前摇晃,他身子在抽搐,眼看了那活命的东西,连伸出舌头舔嘴唇气力都没了,更不消伸手拉抢,不消半会儿,便腿脚一瞪,彻底地见了阎罗。”
这丹药实在猛烈,胜似几倍分量的强劲春/药,非但振性提神,更能够贴入肤上,遇热融化,烤干躯体水液。那害人的方士倒也不曾撒谎,若不得解药,能够将人活活干渴致死,最终还真的叫人到达升天目的。
玉楼闻听云纤说至此,早已捂了脸。云纤看她一眼,方转回头道:“……我晓得玉楼胆子小,力气弱,当时不晓得她是去寻弟弟,只想替她除免去后顾之忧,便将这驸马爷的尸体打算搬下楼,投到后院的井里。熟料刚是抱了那尸体下了一半的楼,即撞得玉楼姐弟,只好将那尸身放下,匆忙避闪,总归而言,玉楼同那驸马之死,并无关系,亦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