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芯点了点头,递了一罐酒过来,嘿嘿笑道:“刚研制的新酒,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尝尝,免费的,慕容老爷是最喜欢喝我酿的酒的。唉,对了,说起酿酒,我倒是想起来了,秦兄弟这段时间怎么也没半点音讯的,有时我们的伙计去杏花村,秦妈妈老是拉着盘问,倒像是审犯人一般呢。”
慕容白这才想起,自己在城中呆了这十多日,还没前去看望一下秦妈妈,心里骂着自己真是疏忽大意,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记,脸上却不露声色地道:“他一切都好,上次在真武山,他还帮着墨雨山庄拿了辩经大赛的名次呢,我想着,再过一两年,他也应该回来走走的。”
米芯点了点头,这时慕容问道挑了挑窗帘,探出个头来,笑道:“老远就闻到一股酒香味,就知道是你这丫头到了,别人家的酒,敞开了倒在地上,也没这么香,偏是你们家的,还未打开,那香味就像是长成了一股绳子,牵着我的鼻子跑呢。”
米芯哈哈一笑,递给慕容问道一坛酒,又行礼问了好,道:“我就知道慕容叔叔会夸人,您这一番话,要是给我爹听到,只怕牙都要笑掉啦。”
慕容问道接过酒坛,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道:“谁让你们家个个生了一副巧手,难怪十年前你父亲举家带着你们来到这里时,太白便说你们家,只怕以后便可成为江南第四大家族了。”
米芯红了红脸,盯着慕容问道看了看,眼珠打了几转,又转头看了看大街,这才摆手笑道:“慕容叔叔说哪里话,拿我开心还好,要是给有的人听见,只怕我们这酒楼,也开得不安生了。”
慕容问道自知失言,打着哈哈,摆了摆手,望见街上稀稀落落几个行人,道:“行了,行了,权当玩笑听便罢了,我们还要赶路,你先回去吧,天冷,这桥上又风大,一个女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多谢你的酒啦,什么时候,我定要到你们天香楼的紫云苑,单找你父亲喝个畅快。”
米芯点了点头,慕容白也跟她挥手辞别。提起缰绳甩了甩,出了城门,慕容问道在车内咳嗽了两声,挑开帘子看了看,只见对面山巅上,覆着几片白霜,天气高寒,还未融化。路上显得有些荒漠冷清,捂着嘴吸了口气,问道:“小白,你觉得米芯那小姑娘怎么样?”
一块石头搁在车轮上,颠了一下,慕容白“啊”了一声,道:“什么怎么样?”
慕容问道哈了口气,靠在座椅上,两手扶住两边的车窗,道:“嗯,我看了,这十多年,天香楼没少做事呢,米芯那孩子,太过能干,精明太显,但什么事都浮于表面,城府有点,但不算太深。他父亲嘛,我倒是有些看不透,以前去天香楼,只觉他勤恳,现在看来,他那是深沉内敛。”
慕容白松了松缰绳,马车便慢下来,靠在车门上,想了想,道:“我是不知,现在的天香楼是米伯伯做主,还是米芯姐姐做主呢?他们家的事,我倒是听路子涵提起过,您好记得我们比武那次,清虚师祖在大荒雷泽里找到了一分地图,上面画的是幽兰寺,据说上面有题词的,真武门一早便派人在幽兰寺盯着,这其中便混杂着天香楼的人,起初我以为是米芯姐姐派去的,现在您这么一说,我倒是不确定了。”
慕容问道点点头,闭着眼睛,道:“多半是你米伯伯吧,人虽不多话,但城府内敛,心思缜密,工于心计。这是以前太白跟我说过的,说起来,你师傅好像跟他们家,还有些渊源呢,我也不好细问,你身在太白门下,以后应该会知道的。”
慕容白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么看来,就单单我们一个小小城镇,似乎关系也越来越复杂了。”
慕容问道摇摇头,道:“也不尽然,我看这几年,明面上,三大家族虽鼎力而成,实则却不然,谢府最近这两年,靠着流云,才慢慢恢复了元气,以前你谢伯伯在时,何等鼎盛,但临终却因岐王山一役,几乎将整个家族葬送。现在的秦府,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则秦家主太过懦弱,二则秦管家到底只是个鼠目寸光的小人,做不成大事。天香楼虽渐有声色,但他们走的却是暗路子,名声未曾远传,拉不起旗帜,手底下的人,虽一时可用钱财收买,但却后继无力。所以,整个城镇,就如一盘棋局,看你是愿做棋子,还是掌棋人。”
慕容白沉默着,叹了口气,他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人生变化无常,世事难料,谁又能安心掌棋?一时安坐高堂,却有覆屋倾厦之可能;一时独坐江心,亦有浪摧朽木扁舟的可能,执掌棋局,固然是好事,但天命所归,谁又能改?沉默了半晌,慕容白才缓缓叹了口气,道:“五阴重云覆,便如掌中灯,虽明,却易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