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就是银鹏万座!”站在外滩,陈金涛指着对面陆家嘴一座螺旋向上,在阳光下像鱼鳞一样泛着银白的玻璃体结构高楼说道。</p>
秦少青看到那是对面最高的建筑,陈金涛一脸的自豪,仿佛指给她看的是一个他自己创造的奇迹一般。“三年前我来过,那里面全是做金融的机构,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家自己的机构,入驻银鹏万座!”</p>
“好像旁边在建的那座楼,会比它高。”秦少青看到旁边一座如同金色巨塔一般的高楼正在修建,很快就要接近银盘万座的顶层了,但不知道会不会超过它。</p>
“真的耶,不过,那栋楼我不太清楚,反正银鹏万座是中国金融界的象征,是最高级的殿堂,能带领我的公司上顶层,是我的梦想!”</p>
“顶层有什么?下面几层不一样吗?”秦少青呛声道。</p>
“这里面就有道道了,你不知道吧。”他故弄玄虚地说,“在投资行业里,这是一种默认的规则,在最高的大厦里的最高层,那就象征着权力和财富,俯瞰整个世界,一览众山小,这就是气势,就像皇帝要坐北朝南,这银鹏万座就是金融界里的皇宫一般,万人景仰的!”</p>
秦少青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她喜欢眼前人的这股激情,在他身边让她感觉自己的生活也被照亮了。</p>
来上海已经三天了,这是她这八年来最开心的三天。</p>
那天晚上,他让她收拾行李,他说会在学校门口等她,她大吃一惊,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她逃出宿舍,翻出墙院,在校门口那个微弱的路灯下,他真的倚在摩托车上等着她,那个画面,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p>
漆黑的夜,她坐在他的后座上,风在耳边丝丝而过,她抱着他的腰,感受他的体温,将头依靠在他的背上,向天河机场驶去。一种逃离的快感,一种依靠的温暖。</p>
他们选了最近的航班,凌晨来到了上海。她从没有来过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以前她骑着摩托车顺着汉江一直骑呀骑,她渴望逃离这座城市,可是不知道为什走得越远她心里越害怕,越骑越慢,仿佛有一根橡皮筋绑在她和沔阳市的两端,她骑到了一根橡皮筋的末端,最后精疲力竭,又回到了沔阳市。这次可不一样,越远越开心,因为身边有他陪伴。</p>
第一天,他带她坐地铁,去了城隍庙,她见到了好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第二天,两人沿着南京路走了一个来回,他像导游的一样告诉他,这里是十里洋场,除了人就是楼,她没觉得有什么好看,她跟着他傻傻地走着,很开心。第三天,他说要带她去陆家嘴,他们首先来到了外滩。</p>
“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想搞什么金融?”秦少青实在搞不懂。</p>
“因为这个行业是最不把钱当钱的地方。”陈金涛微笑着说道。“这就是一种豪情,看这黄浦江里的水,你想到了什么?”</p>
想到什么?秦少青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到我们沔阳的汉江吧!”</p>
“噗”的一声陈金涛笑了出来,说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不浪漫。”他说到浪漫两个字的时候,秦少青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上海滩》啊,你忘啦,沔阳电视台不知放过多少遍这部电视剧了,许文强和丁力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现在我们就站在这里,有没有顿时感觉豪情万丈?”</p>
秦少青当然看过这部画面老旧的电视剧,沔阳市为了宣传“小上海”的形象,无数次播放这部电视剧,但是现在秦少青想到的却是许文强和冯程程的故事。</p>
“你逃学跑来上海干什么?”秦少青好奇地问道。</p>
“打球就得去nba,做金融就要来上海。”</p>
“你高中都没毕业,别人怎么会要你?”</p>
“所以我自己找来了银鹏万座,从顶层开始问起,哪怕是扫地我都干。在我问到五十三层,第三十五家公司,正巧在门口碰到公司合伙人之一,他听我说从一百一十三层顶层问起,觉得不可思议,让我进他的办公室里聊聊。”</p>
“他聘用了你?”</p>
“没有,不过他指点了我。我告诉他我来自沔阳,他听后笑了笑,他说知道那个地方,他曾经有个在美国一同留学的朋友就是来自那个地方,说我们城市定位是小金融中心,人人炒股而出名,我应该先从那里干起,等我及格了,再来上海不迟,所以,我就回了沔阳,直到现在创建了我们的投资公司,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投资人,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将来这家公司要入驻银鹏万座!”他又指着那栋楼说道,“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p>
两人来到黄浦江渡口,换了通行币,上了船。</p>
前面一个女人抱着一只吉娃娃狗,小狗很奇怪用眼睛一直瞄着秦少青,秦少青觉得很可爱,于是开心地逗起它来。</p>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我以为……”陈金涛笑着说道。</p>
“以为什么?”秦少青厉声问道。</p>
“没什么,你就应该多笑笑,笑起来真的很漂亮。”陈金涛笑着说道。“你喜欢宠物?”</p>
“是的。”</p>
“你养过宠物吗?”</p>
“养过,一只刚出生的鸭子。”其实也算不上养,因为那只黄色的毛茸茸的鸭子在她的手里只活了一个小时,那是姐姐秦少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小时后,哥哥秦少强在她的面前活生生地将那只小鸭子掐死了,不过,这些她没说出口。</p>
两个人下了船,边走边看。</p>
“哇,仰头向上看,真是高啊!”陈金涛大声说道。</p>
“怎么了,太高了,害怕了?”</p>
“我志在顶层,怎么会害怕呢?刘正娜、大文大武,还有小刘贝,我们公司所有人他们都不会害怕。”</p>
“小刘贝也算你们公司成员?他才五岁呢?”</p>
“那当然,我们这家公司没有年龄歧视,只要付出都是股东。”</p>
“那小刘贝付出了什么?”</p>
“他的童年时光呀。”</p>
“哈!”,秦少青笑出了声,又想起他抱着她的大腿让她做他女朋友时的样子,心理暗暗提醒自己这回回去要给他买点礼物。</p>
“他怎么老在你们公司,没有妈妈吗?”</p>
“他妈妈跑了,爷爷奶奶嫌丢人,不带,只有他爸天天带着,形影不离,我们都喜欢他。”</p>
小刘贝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这么小就没了妈妈。</p>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银鹏万座。</p>
“这么高的楼,你没有上去过吧?”</p>
“没有。”秦少青看着直入云端的楼身,心中默默惊叹。</p>
“走,我带你上去看看,你也体验一下,正好,我找那位当年指点我的人聊聊。”</p>
“好吧。”秦少青虽然对楼本身不感兴趣,但是佩服陈金涛干什么事都无畏的勇气。</p>
两人走进银鹏万座,里面果然恢弘大气。看着其他人都是油头粉面西裤衬衫的职业装,再看看自己一个牛仔裤陪白色t恤,一个棉麻衬衫陪黑色长裙,打扮随意土气,就好像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她看看陈金涛,浑不在意,就像回自己公司一样轻松。</p>
来到二十三层,往左一家叫做“金固投资”的公司,陈金涛走上前去,问前台那个扎着马尾,看起来清爽干净的女孩说:“我找你们邱总,我是他老朋友。”</p>
“我们邱总这几天出差了,你有什么事需要留言的吗?”</p>
“没有,他什么时候回来?”</p>
“已经出去了一个星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p>
“那好吧,谢谢你。”陈金涛正准备转身,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好,我问一下,对面正在修的高楼叫什么?”</p>
“金峰云基。”</p>
“会比这栋楼高吗?”</p>
“对,听说就是要比银鹏万座高。”</p>
“为什么?”</p>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五洋投资的老总雷毅生不喜欢银鹏万座。”</p>
“五洋投资?就是银鹏万座顶层的那家投资公司?”</p>
“是的。”</p>
“好的,谢谢。”</p>
“不客气。”</p>
两人出了银鹏万座,秦少强抬头看到对面建筑的大屏幕上闪出一个熟悉的容貌。</p>
“啊,任玥!”</p>
“任玥?”陈金涛疑惑的抬起头来。</p>
“对,台湾歌手任玥,我最喜欢她的歌了!”</p>
“这么老的歌手你也喜欢?”</p>
“这跟年龄没有关系,就是喜欢。《夏威夷的海风》《四月的台北》《夜空》都是我喜欢的歌。她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她有次听广播里放任玥的歌,一听就喜欢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任玥被称为“歌唱孤独的诗人”,她的歌节奏感不强,但是句句发自内心,她唱出的那种孤独感与秦少青的内心太契合了,有时候秦少青夜里都能听的流下泪来。不过,听说这位歌手已经好久没有唱歌了,没想到今天能在上海看到。</p>
“上海星空音乐节,好像就在今晚,想去吗?”陈金涛问她。</p>
“当然想去!但是……”她想说没有票。</p>
“别但是了,想去我带你去!”陈金涛斩钉截铁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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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带她来了,晚上九点两人到了上海西郊的音乐谷,音乐已经开始了,但是任玥有没有上场就不知道了。他们看到好多人都拿着票陆续排队进场,但是他们没有票。</p>
“有票吗?”陈金涛抓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问。</p>
“都卖完了,今天太火爆了。”那个中年男人高兴地说道。</p>
“你问他干嘛?他不像是售票的呀。”</p>
“那是黄牛,就是倒票的贩子,不过他也没有票。”陈金涛小声地对她说。</p>
他们又去问了几个黄牛,都卖光了。</p>
“你们是真想进去吗?”其中一个黄牛走过来说道。</p>
“那当然!”</p>
“我可以跟你们指条明路,不用票,不过,你们一人要先付100块钱。”</p>
“什么意思?”</p>
“这个音乐谷我熟,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翻进去,有些高,能不能进去就看你们的本事了。”</p>
“好。”陈金涛准备拿钱。</p>
“算了吧,万一他是骗人的呢?”秦少青按住陈金涛的胳膊说。</p>
“没事,我一定要带你进去。”陈金涛把钱给了他。</p>
那个黄牛带他们来到一片树林,在树林另一头,有片铁丝网,里面是个小丘,翻过小丘就是音乐会场。</p>
“就是这里了。”黄牛说完就走了。</p>
秦少青抬头看,果然可以翻越,别的铁丝网为了防止翻越,都会加一些带刺的铁丝圈,这里没有,但是这个铁丝网足足有四米高,太高了。秦少青正在犹豫之间,陈金涛已经爬了上去,回过头来,伸出右手。“来,手给我,不要怕,我保护你!”秦少青一把握住他的,脚一蹬,上了铁丝网,陈金涛每爬一段,拉她一下,两人足足用了五分多钟才翻过去。</p>
秦少青向小丘望去,小丘上方有七彩的光芒不断地变幻,翻过小丘就是音乐会场,激情的音乐声不断地传来。“走吧!”他拉着她的手奔向小丘顶部,看到了整个音乐会场,舞台上灯光闪耀,台下数万人将舞台围了个水泄不通,数万根荧光棒左右摇摆着,整个会场像一幅巨大的画面一样展现在他们面前。秦少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p>
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四肢同时举起,“啊啊啊”的大叫起来,太兴奋了!</p>
然后两人像小孩子一样,手牵着手冲向谷底的数千只荧光棒。</p>
一口气跑到了人群的最外围,他们俩疲惫的相视而笑。</p>
“啊,任玥,任玥 ……”外围的人群有人大叫起来,然后整个场面开始沸腾。但是这里离舞台太远了,完全看不到。</p>
“跟我来!”陈金涛再次抓起她的手,向人群里挤去。他在她的前面为她开路,她跟在后面,牵着他的手,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胳膊,即便如此,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她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任玥的音乐响起,是《四月的台北》,伴着音乐,跟着他在人海里游荡,荧光棒在她的周围向后流去,人群的合唱声和沸腾声,震撼着她的耳朵,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人在意他们,整个世界只有他们,没有比这更好的了。</p>
她牵着他的手,边笑着,边走着,边留着泪。</p>
歌曲换了,他们还在走,秦少青隐隐约约听到任玥说话了。</p>
“台上的这些孩子,是台湾高山族的后代,他们的父母都离开了故土去了城市,把他们留在了山上,他们很孤独,幸亏有音乐,这次我带他们来巡演,是想让他们打开心扉,看看外面的世界,下面他们将会和我一起合唱这首歌,送给你们——《亲爱的小孩》……”</p>
小小的小孩</p>
今天有没有哭</p>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