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三月里是春风哪咿呦喂</p>
妹娃子去探亲哪呵喂</p>
金哪银儿索银哪银儿索</p>
那羊鹊叫啊捎着莺鸽啊捎着莺鸽</p>
白:妹娃要过河是那个来推我吗？”</p>
女歌手唱到对白处，笑着用手指了只王传正，示意王传正接上对白。</p>
王传正歪着嘴，沙哑着嗓子，十分滑稽地和道：“是我来推你嘛！”然后走上前去在女歌手的腰间摸了一把，表情极其猥琐，台下顿时跟着起起哄来。</p>
“和的好，和的好啊！”</p>
女歌手见王传正动手动脚的，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王传正像个饿狼一样上去搂住女歌手的腰，比王传正高一个头的女歌手尴尬地继续唱着，厌恶的表情不断地浮现出来。</p>
唱完了，王传正捏着女歌手的手腕不放，女歌手笑着试图挣脱，王传正顺势拿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得意地朝台下挥手，走下台来。</p>
女歌手准备下台，台下的人又开始起哄，“再来一首，再来一首！”</p>
“对，再来一首，王传正再上，王传正！”</p>
“《纤夫的爱》！”</p>
“来一首《纤夫的爱》，王传正上啊！”</p>
王传正乐呵呵地正好走到秦万东旁边，几个人上来推王传正，让他上去再唱一首，没想到他急中生智，一把抓住秦万东的轮椅，“老秦，老秦上去唱一首，大家说好不好！”</p>
“好好好！”台下的人起哄道。</p>
秦万东赶紧摇手，谁知刚才推王传正上去的人，都帮王传正来推他的轮椅。</p>
秦万东无法行动，坐在轮椅上颇为无奈，就这样被几个人给推了上去，碰到台阶的时候，几个人弯下腰，把他连人带来轮椅抽了上去。将他推到女歌手旁边。</p>
“好好唱啊，唱不好就别想下台了。”几个人拿着话筒笑着喊道。</p>
秦万东一脸尴尬地接过话筒，在公司里他是人见人怕的董事长，到了这种场合，没想到居然被人像小丑一样地抬到了台上。他心中有些愤怒，但是人在台上，今天又是特殊的一天，只好忍了。</p>
唢呐声响起，秦万东知道跑不掉了。</p>
“妹妹你坐船头</p>
哥哥在岸上走</p>
……”</p>
唱到 “走”字的时候，秦万东心中突然出现一股悲凉，但脸上仍是笑容。他已经有八年没有下地行走了，甚至都忘了行走是什么感觉。</p>
他不知道从台下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一个漂亮的女歌手和一个坐在轮椅上，即将步入老年的人在台上唱情歌，没有比这更滑稽的场面了，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他奋力地唱着，有些走调，他不管，眼里好似有些湿润，他不愿相信是眼泪，努力控制住，为了这个企业，为了这个家，他都要忍着。</p>
台下的人仍在起哄，有人起身拍掌，有人仰头大笑，有人欢呼……他把这些当做是一种羞辱，他觉得很难堪，他不知道儿子秦少强现在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怎么想，他觉得这个父亲可怜，还是觉得这个父亲可笑？他不敢朝他的方向望去。歌曲很长，他只能奋力唱，脸上挂着笑容，为了让他们高兴。</p>
突然，他的胸口感觉像重重地挨上了一拳，然后心脏砰砰砰地乱跳，仿佛要跳到嗓子眼，他知道老毛病又犯了，只要剧烈运动或者激动过度都会引发他的心率跳动不正常。他强忍着疼痛，终于唱完了这首歌，表情在痛苦与微笑之间切换。</p>
“唱得好，唱得好。” </p>
他用目光搜寻司机，他一个人下不了台，最后他发现司机就在他右手边的台下，看起来很紧张，他知道他可能在为刚才的失职而自责，他给了他一个眼神，司机上来了，将他慢慢地推了下去，他捂着胸口，强忍着下了台。</p>
“带我去少强的办公室。”他对司机说，只有那个地方可以暂时休息一下。</p>
他们经过走廊，将欢呼声、音乐声、吵闹声留在了大厅里。</p>
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司机问他：“要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吗？”</p>
“不用了，就这样行了。”他的轮椅在办公室中央。</p>
司机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接过来对他说道：“你过去吃点东西吧，让我自己呆一会，一会就没事了。”</p>
司机离开，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面对着窗户，雨水打在窗户上唰唰地响，窗外红色和绿色的灯光变换着，让附在窗户上的雨珠晶莹发亮。歌舞声和吵闹声不时地传来，他的胸口阵痛依旧，疲倦却在逐渐增加，我真的老了，他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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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东道主竟躲起来了？”胡枫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着说道。</p>
“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p>
“现在说累，还为时过早了吧？”他走了过来，站在秦万东旁边，看着窗外。</p>
没错，困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前犯下的罪恶，正在被人一笔一笔地清算，他没有资格喊累，但是，我现在的处境，你胡枫也脱不了干系。</p>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p>
“不是，我来是为了和你告别的。”他笑了笑，“我准备先走了。”</p>
“你不打算回来了？”秦万东知道他说的走意味着两人永远不会再见面了。</p>
“是的，不会再回来了。”</p>
“很好，很好。”秦万东轻轻地重复着，内心却无比复杂。</p>
胡枫伸出手来和秦万东握手，秦万东撇过脸去，没有理他。</p>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恨我？还是你从来都没有感激过我？”</p>
“感激你？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秦万东咬着牙说道，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友谊。</p>
“你这样说也好，至少我们两清了。”胡枫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回过头来说道，“保重！”</p>
他看着胡枫消失在门口。那个将他从市井小民捧成沔阳首富的人，两人认识了二十多年，他就像自己邪恶的影子一样伴随着自己，不断地挑唆自己去干罪恶的事情，所以得到了现在的财富，同时也失去了太多宝贵的东西，现在他终于走了。</p>
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不知待了多久，张泽沛进来了。</p>
“你没事吧？”张泽沛问道。</p>
“没事，宴会完了？” </p>
“完了，想走的已经送走了，不想走的，我安排进了包间唱歌，礼物已经安排人全送出去了。”</p>
“少强呢？”</p>
“招呼他们进包间了。”</p>
“很好，看来他长大了。”</p>
两人一时无话。张泽沛是他从小就认识的好兄弟，自己的腿残废后，集团的事都是由他打理，他也帮忙看管儿子秦少强，没有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了。</p>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其余的事就交给我和少强？”</p>
秦万东看看表，都凌晨一点了。“也好，让司机过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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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叮叮当当地砸在车顶上，顺着车窗像瀑布一般地流下来，模糊了整片玻璃，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奋力的摆动，几点微弱的路灯让夜显得更为漆黑，路上一辆车都没有。马上就要见到若芳了，她应该睡着了，对秦万东来说，那是一张冰冷的脸，但是足以让秦万东温暖孤寂的内心，无论她对他怎么样，他都是爱她的，只要看到她，他就不会感到寂寞。</p>
车突然停了。</p>
“怎么了？”秦万东问司机高建成。</p>
“车……车抛锚了，我下去看看。”高建成慌张地说。</p>
司机打伞下车，站在雨中，翻开车前盖，秦万东完全看不到他的人，五分钟过去了，他从车前盖里出来，又走到后备箱，好像是拿什么工具，突然从后面走到秦万东的窗户旁，拉开车门，手里拿着工具，站在雨中，秦万东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不好意思董事长，电路坏了，一会就好，请稍等。”</p>
“没事，不怪你。”都不容易，不是吗？秦万东看到高建成这样，忽生怜悯之心。</p>
十分钟过去了，雨还在下，高建成还在车前盖后面，半天没有露面。秦万东等的有些焦急了，但没有办法。忽然一辆车慢慢地停在了旁边，秦万东转过头来透过模糊的玻璃，什么也看不清，他开始紧张起来，想起侯焱上次对他做的事。</p>
秦万东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从旁边的车上走了下来，看身形像是儿子秦少强。他赶紧摇开车窗，看到秦少强站在雨中，看着他。</p>
“快进来！”看他淋得湿透了，秦万东赶紧喊道。</p>
秦少强从另一侧的车门进来，雨水顺着他的西装流了下来，秦万东帮他抹去肩膀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关切地问道：“冻着了吧？”这一画面就像秦少强还是五六岁时候一样。</p>
“今天真是太丢人了。”秦少强靠在椅子上，脸撇过去看着车窗外。这句话让秦万东大吃一惊。</p>
“有些事是你无法控制的，这种场合就是这样。”秦万东看着秦少强说道。</p>
“你是盛达集团董事长，也是……我的父亲。”后面一句，秦少强是咬着牙说的，好像很讨厌说出这句话。</p>
司机高建成上车了，说道：“修好了，董事长。”</p>
“出发吧！”秦万东说道。</p>
见司机上车，秦万东不好继续这个话题。</p>
“学校来电话，说你妹妹晚上离开了学校了，不知道去哪了，你做哥哥的要学会照顾她，她小，不懂事，你要给她竖立好榜样。你这几天派人去找找，知道吗？”</p>
秦少强没有回答。</p>
“还有你妈妈经常一个人在家，她最高兴的是见到你们，你姐姐在国外，妹妹要上学，你应该经常回家陪陪你妈妈。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情不需要我提醒就应该知道。”</p>
秦少强仍然没有说话，秦万东转过头去看秦少强，他手放在鼻子下面，半捂着嘴，手肘支撑在车窗上，表情好像很悲伤的样子，他在哭？还是刚才淋在头发上的雨水？</p>
“少强，你怎么了？”秦万东手放在他的肩上问他。</p>
秦少强果然在哭，秦万东坐在旁边不知所措。</p>
“孙佳雨……当年……那个人是你吗？”秦少强突然转过头来问道。</p>
“谁？”秦万东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孙佳雨是谁。</p>
车行驶上了天门大桥，忽然停下了。</p>
“怎么又停了？”秦万东问道。</p>
这时，对面一辆车的远光灯照射在车里，让秦万东睁不开双眼。</p>
“是谁？”秦万东慌张地问司机，看了看秦少强，秦少强流着泪，愤怒地望着他。</p>
“对不起……董事长……对不起……董事长……”司机高建成突然颤抖着自言自语的说。</p>
“发生了什么？”秦万东慌张地左顾右看，转过头透过模糊的车窗，看到车窗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车门开了，一个带着帽子，两米多高的大块头，站在雨中，一把将他从车里拉了出来，他摔倒在地上，雨水不停地打在他的身上，很快他的头发和衣服全湿了，他想站起来，双腿却不听使唤。</p>
那个长相丑陋的大块头向他靠近，他很害怕，看到车里的秦少强仍在哭泣，头转向另一边，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他心里，没错，是他！</p>
大块头一把将他抓起，发出奇怪的叫声，他被举过大块头头顶，像一把伞，雨水肆意打在他的身上，他挣扎着，看到自己离桥栏越来越近了，他大叫着，然后整个身体飞了出去，他看到自己正在快速坠入漆黑的江里，他继续大叫着，知道落入冰冷的江水中。</p>
他拼命挣扎着，像小时候在洪水里一样，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童年时期的画面，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三个人在洪水里奔跑，他抱住大树……在屋顶上……三个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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