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着永远抹不干净的眼泪,咬破了酱紫色的唇瓣,稚嫩且惨白的脸爬满了疯狂,提着比身高还长了一尺的木棍,砸向一只正疯狂撕咬一位老者的尸勇。
那尸勇,被女孩砸了几下,终于是有了反应。回头,见是一直脆弱到毫不起眼的人类,它厉吼着,一爪将其拍飞。
血河中,那妇女,失去了幼子。状若疯癫,尖叫着,撞翻一头尸兵,扑在其身上,在对方咬断自己脖子时,也是戳爆了它的双眼,更是咬下了一大块腐肉。
尸群里,一个耄耋老者,替绿柳挡下了尸将的亡命一击。
他抱着尸将满是腐肉的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冲一脸惊呆了的绿柳笑了笑,张了张嘴,想要一句鼓励的话,道一句谢谢,但却只咳出大滩的猩红。
升平观的女弟子,全力一剑削下一只尸兵的尖爪,却见琳琅陷入了险地。
她想也没想,竟是无视扑来的尸兵,反而飞扑而起,以长剑挡住了攻击琳琅的尸将的獠牙,但自己却是被尸将的利爪破开了胸腹。
在铺盖地的尸潮面前,这数百人族,不到一刻钟,已然折损近半。但是,面对必死,无论是武者,还是寻常凡人,竟是爆发了感人的战斗力。
琳琅一击轰退尸将,抓住那女修的手,但却只觉对方身体已然迅速变得冰凉。她好恨,恨不得将这些僵尸拆骨,熬油,碾磨成粉。
然而,僵尸前赴后继,杀之不绝,本就筋疲力竭的她,却是再难提起元力。
数头尸将咆哮着,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它们有种模糊的感觉,眼前这人类,血脉特异,将之吞食,“尸途”无量。
然而,就在此时,空间却是一阵儿波动,只觉视界里一阵儿泛起一阵儿涟漪,就连琳琅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那些个尸将,竟然全数化为碎肉。
而在一旁,那飞羽雪貂,抹着爪子,一脸的嫌恶。
它感觉着,这些僵尸,好恶心。除了下意识地保护琳琅,其他人,它根本没兴趣去搭理。即使是凤歌,就在不远处,呼喊着它,这家伙依然充耳不闻。
凤歌被几头僵侯杀得毫无招架之力,浑身皆是恐怖的伤口,血流不止。
那些僵侯,已然知道了凤歌血液的特异,已然变得极度疯狂。
凤歌瞥了眼那百草谷的老者,见其浑身是恐怖的爪痕牙印,一脸黑灰,已然中了颇深的尸毒。即使,围攻他的,只有三头初、中阶僵侯,但败落,只是时间问题。
他无数次要突出去,却被六七头僵侯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他没有遁地符,也无其它破开空间的法宝,根本逃脱不得。
即使,有四头僵侯浑身破烂,被夜、汤三家的武者轰杀得失去了近半的战力,但数量上的压制,让本就不在巅峰状态的凤歌逃亡计划,屡屡破产。
“哎!”瞥见不远处惨烈的战场,凤歌叹了口气,感叹着那些人恐怖的求生勇气,但也只觉着,如无意外,恐怕,大伙都要折在此地。
嘭~
终于,僵尸逮着凤歌微微走神的机会,将其再次撞飞。
凤歌凌空飞起,落入了人、尸大战的惨烈战场。
他咳着血,看着惊心动魄的人、尸厮杀,感到了弱生命对生存的执着。
恍若巨石下的嫩芽渴望雨露,恍如黑暗里的幼苗渴求阳光。
那般悲凉,那么悲壮,那般微渺却又那么伟大。
看着那保护妻子的男人,瞥见那护佑着孩童的父亲,见那老人即使被扯断了胳膊依然让老伴逃跑,他铁石一般的心肠竟然抽搐了无数个来回。
曾几何时,父亲也曾这样护着自己。
曾经,他也曾围绕在父母的膝旁,嬉戏,打闹。即使被呵斥,被惩罚,被揪耳朵,被炒“竹条肉片”,现在想来,也是那般亲切,那么渴望,但不可及。
蓦然,也不知是抽什么风,他心弦似被勾动,竟然放弃了徒劳的逃亡。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他自己都觉得神经质的想法——与其都陷在这里,何不让有可能走掉的人逃出生呢?
凤歌算不得善人,甚至,为了回家,他摧毁所有拦路之事物,抓住一切生存的可能,已然变得有些自私自利,冷血残暴。
但是,他不是毛学旺那种心理变态。临死拉无辜垫背的事儿,干不来。
他感觉着,再这样下去,人族肯定要全灭。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僵尸。
他认为的可能,即是有人牵制住僵尸大军,让其他人,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众人逃跑。
而能牵制僵尸的人,绝壁是仇恨值最高,且身怀异种精血、最能吸引僵侯的他了。至于那杀出一条血路的,则是百草谷的老者,和貌似已然背叛了自己的雪貂。
他已然发现,那雪貂,居然有意无意地保护着琳琅。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琳琅,到底有何特别,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让一只圣兽后裔,保护其安全。
要知道,前不久,雪貂还觊觎自己玄妙的血液,赶也赶不走。这叛变,来得太快,凤歌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兑现诺言?
其实,凤歌是不知道,那琳琅特别的体质、血液和他比,目前来,还是差了一筹。但是,凤歌的身边,有个恐怖的亢酒。现在,看见那老头,雪貂浑身不自在。它好处没混到,倒是搭进去数滴精血。
鬼知道,等凤歌再受伤,它会不会再跟着大出血。
而且,雪貂也看了出来,这叫琳琅的姐姐,家大业大,跟着她,吃香的,喝甜的,可比穷得舔灰的凤歌划算。
当然,它也不是真的抛弃凤歌,只是,跟着同为雌性的琳琅,方便多了。
“哎哟,想不到,爷我引以为傲的血液的吸引力,还不如一个白痴女。更始料未及,有一,老子也要当回圣人!”
凤歌思来想去,却是发现,自己留下,缠住僵侯,居然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一人换数百人,貌似,也不亏啊。”他神经质地想着。
此时,他无奈,且悲伤。只觉得,活下去的希望,是那般渺茫,回到故乡,更是成了一种奢望。
但是,眼下,根本容不得他悲伤,那发狂的僵侯已然再次杀至。
他苦涩地一笑,咬了咬牙,冲向琳琅。
他先是和雪貂一番交代,而后又表明了身份,在琳琅惊诧、羞怒、震惊等等复杂的神情里,简扼明了自己的计划,且请她帮忙照拂鲁村及荒城的朋友。
继而,他不再搭理神情精彩万分的琳琅,奔到百草谷老者身旁,暴起元力,一药锄铲下,竟然将一头,原本就被轰杀得气息萎靡的僵侯给击断了脖子。
那百草谷的老者,轰飞其余僵侯,见那失去了战斗力的初阶僵侯,一脸的震惊,却是没想到,凤歌这般生猛。
凤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此时的他,经历极度的悲戚、无奈、愤怒和绝望之后,已经是波澜不惊。
死亡,随时会降临,或许,在下一刻,就被余下的九头僵侯给擒住,成为一具干尸。
他将自己的计划,传递给那丹药、精气元力近乎耗尽的老者,在对方一脸愕然和敬佩的神情里,强行唤醒邪碑,带着那老头边逃着,边疯狂地吸收着其体内的尸毒和煞力尸气。
那老者,心里翻涌起惊海浪,被凤歌的疯狂计划所震撼,更被他诡奇的“解毒”方法所震惊,更被他近乎自杀的取义行为所折服。
他有过怀疑,但丰富的阅历,让他找不出凤歌这样做,有丝毫别的用心。经由凤歌被僵侯撕扯得稀烂的面巾与衣衫,他也看出来了,这疯狂的家伙,年岁并不大,境界也不是之前想的那般是周乃至开窍境。
“尊驾,可否告知姓名?”躲过僵侯的一爪,一脚踹飞一头尸将,一脸复杂的神色,看着一双眸子若寒星的凤歌。
群尸咆哮,阴风呼啸,空中,黑云凝结,沁染得整个视野皆是墨色。
这片地,雷声隆隆,竟飘下起了红色的,细若牛毛的雨。
“我自风中来,却无去出去。曾想下黄泉,曾盼登梯,求归途而不得,唯仰望星空无语。相忘于雨中,最遗憾、无法与亲话别离。一支凤舞,一曲离歌,道不完长长久久的孤寂。念去去,心幽幽,意迷迷。凄凄惨惨,魂归冥冥,何人会为君哭泣?”
凤歌头也没回,瞥了眼狂舞的风,抓了一把血红的雨,看着冲来的僵侯和尸群,杵着药锄,横亘在僵侯和人群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到此时,他才悲哀地发现,或许,即使是死,还真没人亲朋为自己伤悲垂泪。
“走,”他挥了挥手,咬了咬牙,不让任何孤独与无助流露,“待尘埃落定,若是能寻着一截半颗骨头,看在活命的份上,就送我回鲁村,埋葬于百丈瀑,火枫岭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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