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累趴在桌子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就在他脑袋一片空白、无法运转时,手机传来咇咇的简讯声。他一脸惊恐的弹坐而起,这才醒过神来,往壁钟一看,这么晚了,布布竟然没有打电话找他!
不!不是!肯定是他睡的太熟了,根本没听到手机响!
小枫苦着一张脸想他要能一天不犯错真的很难,怀着忐忑的心情,翻找手机,忙不迭地打开隽颢留给他的简讯一一加护病房几个字像在他头上敲了一棒,让他头脑发黑,惶惶然的回拨隽颢的电话,但电话才一接通,马上被转到语音信箱。
牧华叔叔怎么会在加护病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小枫脑子里闪过种种不安的念头,人在加护病房,受伤肯定是很严重,眼睛酸涩地难受,迅速背起包包往大门跑,准备坐出租车赶去医院。
阿仁,实在对不住你,回头我一定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言正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如果没有树仁一家高超的医术,他们言家一连发生好几次严重的意外,还能有言氏的存在吗。
大哥,你就别逼他了,牧华和隽颢情同手足,我们也是从小看到大,牧华受伤,他的打击也不小,该说的时候他会说的。如果牧华命该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江树仁说道伤心处,一个哽咽,老泪不禁滚滚而下,真是譁天下之大稽,名医世家却救不了自己孩子的一隻手……以前我救不了霓儿,现在也救不了牧华....所有负面的情绪都聚集到了一起,不论多坚强的人,内心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触碰不得,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阿仁,这怎么能怪你呢,霓儿是先天的缺陷,她说了不怪任何人,她已经很满足了,你这样自责她在天上会难过的。
大哥,你有所不知,牧华以前那样排斥医生的工作,排斥我,就是眼看着霓儿一次一次手术失败,体力不支,回天乏术才有了怨恨.....现在我也医不好他……
阿仁,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会有办法的,师公话没说绝,相信会有转机的。听了他一番话,言正那是感同身受,眼看自己的爱人咽下最后一口气,自己却束手无策的那种无力感,他非常清楚,尽力地劝慰他。
小枫匆匆地跑进医院,虽然来过一次,但是医院实在太大,布布的短讯没有说的很清楚,他也不知道具体牧华叔叔是伤在哪里,该到哪一个科室的加护病房找人去。
布布的电话没接,他改打给小林特助,才知道牧华叔叔是在b座十楼的加护病房,发现自己走错栋,赶紧走侧门抄捷径就往b座奔去,穿过车道时,想也没想过安危,直接窜过车道,差一步就要蹬上人行道,却不小心拐了一跤,突然出现一隻有力的手及时拉了他一把,险险就要被后来跟上的车子给撞了。
小枫两手支在膝盖上喘气,呼吸随着加速的心跳更加凝重,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暗道真是有惊无险,好在有人及时出手帮忙,要不然他真就发生意外了,连忙弯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小弟弟,你这样穿越马路,实在太危险了。语气是颇为威严的老爷爷,这嗓音让他想起布布,若是被布布发现他又"勇闯车道",肯定又挨揍。以前住在那穷乡僻壤的庄子里根本就没多少人,更没有那么多车子,住惯乡村生活的小枫,虽然来到纽约已经超过半年了,仍是常常忘记自己已经不住在乡下了。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小枫的头根本不敢抬,灵动的双眸紧盯着地面,一瞬不瞬。
小枫那受教的小学生模样,教人根本气不出来,再怎样冷酷的人也会心软,下次小心奌,不可以再这样了。老爷爷的口气瞬间柔和了许多,不过仍叮咛了几句。
是,一定注意。小枫搔了搔头髮,笑着点点头。
有事快去吧!
嗯!话落,那纤瘦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眼前。
拄着牛头拐的老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孩子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可一股熟悉感却不断浮上心头,老人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自己老了,才会胡思乱想的,定是想抱孙想疯了吧!哀……
小枫坐了电梯上楼,一出电梯口就看到大批的媒体被档在走道上,一群黑色西服的人就像上次布布受伤时一样,把一整层楼的周围都给包围起来,不让靠近。
小枫眼睛四处扫了一下,没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这里现在封锁了,请离开!一位黑色西装魁梧大汉走过来,示意他离开。
瞧瞧周身一大群记者,小枫根本不敢吭声,压低了头,闪身到安全梯去打电话求助,正要拨电话,却听见某报社记者窸窸窣窣地正压低声音和报社回报消息,让人忍不住想听听他查到什么。
……据现场目击者的说法,是江牧华自己跳下去的……应该是跳湖自杀……没错……我们追到他当天在机场的照片……是……等一下发过去……看起来心情很差……一个人……听说最后是从言隽颢在郊区的别塑那里离开……
自杀?
闻言,小枫的脸跟着刷白,一瞬间呼吸完全停止。他紧靠在牆上,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像是预告着某种不幸将要发生一般。
接着记者接起另一隻手机,兴奋地的说:大新闻呀……刚刚会诊结束……其中一位医生私下透露……江牧华跳湖自杀……伤到了手……恐怕是治不好了……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是的……是的……保证可靠……我们有偷接录音笔……
恐怕是治不好了……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小枫听完煞白的脸蛋又更加惨白了几分,双手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忆起当时他站在楼梯口,牧华叔叔看着布布朝他走来,望着布布背影的忧伤眼神,还有离去时,怅然若失的脸色,其实他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当时的他是自私的,只想霸着布布,想着自己终于得到布布的承诺了,不停地在心中说服自己,他没有错,爱本来是自私的,刻意把那不好的预感从心中抹去,一点也没考虑到叔叔他的心情。
叔叔爱了布布那么久,为了他再苦再难的事都愿意做,肯定是伤心极了,才会躲得远远地,或许爱太深了,一时想不开真的就自杀了。
小枫闭上眼睛,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下,面色惨白地像纸一样,这是第一次他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后悔。除了布布以外,叔叔是他来美国以后,对他最好的人了,可是他却抢了他爱的人,现在又害他受伤,再也拿不了手术刀。
如果不是他的介入,叔叔仍默默地等待布布,不会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更不会因此自杀,是他造成一切的不幸。
小枫悔恨不已,滂沱的泪水佈满他的脸,他无力地靠在门边,瘫倒在地上。
加护病房的探视时间已到,隽颢不得已只好离开,打开手机发现上面好几通小枫的未接来电,这才惊觉自己的疏忽,糟糕了!病房内不能带手机,我忘了接小枫。
隽颢,小枫半小时前打电话给我问病房房号,说人已经到医院了,可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小林一直等在病房门口,从a栋大厅到b栋才隔道马路,怎能走这么久呢。
半小时?隽颢朝左右看了看,长廊上异常的安静,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每个转角都站着一名保镳,閒杂人等全都被驱离开去,肯定是电梯口围了太多记者,他怕被发现不敢进来了。隽颢这才领悟过来,迅速往电梯奔去。
果然大批的记者挤在电梯出口,围的水洩不通,隽颢躲在角落里打通小枫的手机,熟悉的铃声从安全梯的方向传来,这傢伙既然都来了,躲在安全梯做什么呀!
怕记者起疑,他不敢直接走过去,灵机一动,忆起特等病房专为医生和家属开通的私密便道,赶紧绕道而行。
小枫!隽颢悄悄地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蹲在墙角,捏着手机哭成泪人的宝贝。他捂着自己的嘴,抽抽咽咽的哭得好不伤心。
隽颢几步过去,想将他从地上拉起。
小枫泪眼迷蒙的抬头望去,待看清来人之后,突然攀上他的肩头放声大哭,隽颢双臂猛地一个收缩,习惯性地将他纤瘦的身子紧紧抱在怀裡,却不小心牵动背上的伤,吃痛地放开手。
隽颢闷哼一声,那低哑嗓音中流露出一丝痛意,令他的臂膀蓦地一僵:布布,你怎么了?小枫犹疑地开口问道,眼睛所及却看不出隽颢身上有任何不适之处。
没事。隽颢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背上有伤。
小枫满溢的泪水在听到那一声极轻的痛呼后,煞时全锁在眼眶裡,总觉得他不对劲,拧着眉头瞧他:可是....
隽颢急忙拖拉着小枫往暗道走去,嘴里找着理由:别在这儿说了,先回家吧。
一路上,不管小枫怎么问,隽颢就是扭捏着不想说,怕小枫要是看到他背上的风景,定又哭地淅沥哗啦……
小枫不明所以,也不敢再多问,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脸,知道他是担忧牧华叔叔的伤势,心疼的紧,眉头从上车就没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