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总算愿意相信次维的话以及无忧马的能力了。别看那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傻乎乎、不像会动作敏捷,但真地做起事来却当真说一不二。
自我耳边逃跑的风发出悦耳的歌声,它们在为我的旅程奏乐、替我开心。
白色的云在远处缓慢移动,不知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我竟从中看到很多只飞来飞去的带着翅膀的马儿。
蜿蜒的河流仍旧在这时像一条丝带,此时,我们正沿着这丝带向它的尽头奔去。期间,很多低头吃草或嬉戏的无忧马被我们惊扰,它们会发出欢快的叫声以送别我们这些即将离去的人儿。
比雾气缭绕的瀑布更胜一筹的是这片草原的天高气清;比变化多端的天宫技高一筹的是这片草原的一如既往。虽然每一个场景都有它们各自的美,但整片草原给我的记忆和其中的经历却最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轨煦,你看那边!”在我还在欣赏远处的白云、思索天空中可不可能会有带着翅膀的马儿时,次维却突然将手指向我的另一侧。
于是我看见:在蓝天与绿地的交界线上,一片不大的粉红色的花丛自地表缓慢升起;在清澈的绿色及蓝色版块的映衬下,那粉色显得尤其俏皮和可爱。
“那种花在这地方很常见,只是很少能长成那么一大片,你有机会撞见还真是幸运咧!”次维发自内心的喜悦也感染着我,让我不由地对这些花心生爱意。
“叫什么呢,这花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啊,它和这里的其他植被一样都没有名字,它们就是它们,就像我就是我一样,即便有名字也没多大意义。”
正担心次维会由此惋惜起她自己,却听她继续道,“一方面,它们没有名字是因为得不到这里人的关心,在所有人眼中,它们只是匆匆过客、是沿途的风景,一扫而过后,脑中、心中便不会有它们的位置;另一方面,就算有谁有那个闲心,为它们一一命名,也没有机会保存下来,毕竟这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谁也不没有精力成为知识和文化传播的媒人即载体……”
不知怎地,我总觉得次维话中有话,表面是在说这里的事物也好、风景也罢都是留不住的事物,且连创造出来的知识和文明也没可能留住——实则在说她自己也不过是我们这类人生活中的过客,迟早也将沦为过眼云烟。
很奇怪,我总能在类似的话语中替次维悲伤,但明明她自己也不觉得什么。
“次维,那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是从何而来的呢?拿我来说吧,我的名字是我那死去的父亲起的,他希望我的生命力能像按照轨迹运行的旭日那般,每天都能焕然一新。那你呢?”
身后的次维沉默了片刻,期间我感受到周围的风的歌颂都因此不再欢愉,仿似它们也在为某种情绪的出现感到悲痛。
“我的名字,不是谁为我起的,而是它刻在我的身体里,除了我自己以及和我同身份的人看得见以外,谁也不会看到。它就像你皮肉下面的五脏六腑那样,不挖出来看就不会知道它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懂得的人、拥有它的人却认得它的模样。”
我不大理解她的话,便只好暂且认为次维的名字是藏在她身体里的某件东西,像心脏、肺一样安静地睡在胸腔、努力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可一想到像次维这种身份的人看同类时,看到的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身体内部的结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并由此想象他们眼睛中的只剩下轮廓的身体中只是一个个用黑色块排成的名字……这是件多么诡异的事情啊。
“所以,其实——你看到的我——就是现在的我也只是没有外表,徒有框架的吗?”
再次回想自己虚拟出的画面时,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