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后，有人常常走这一条小路，在某个下着冷雨的早晨，在某个吹着寒风的晌午，在某个照着凌冽月光的夜晚。他在行走中思念某个黄昏，伴着一个人的言笑晏晏，第一次让自己感觉到了去守护一个人的快乐。若那真是一幅画，就让自己真的走进画中，可好？

这天，秦扶锦看书练字，一笔一笔在竹简上落下又抬起。自有了白亦青这个侍读之后，研墨的工作就从那个唯一的婢女转移到他身上了。书房里两个人，一个人专心写字，一个人琢磨自己心里那些事儿。昨晚白亦青就在琢磨了，可硬是没好意思开口，现在还再想到底怎么说。于是，不大的屋子，安静得只听得见研墨的声音。

“那个，大公子……”

“嗯。”其实秦扶锦早看出了他心中有事，这个人要是心中没事，是不会这么安静的，除非他是累了想睡觉。

“那个，我每个月能有两天时间回家一趟吗？”

“回家？”秦扶锦落笔的速度明显慢了。

“我大哥担心我，总叫我每个月至少会去一趟。”但是呢，来这里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和大哥只有书信来往，步马大哥肯定担心极了，虽然他经常在心中提到自己很好，大公子对他也很好，可步马要是没看见人，才不会轻易相信。步马可是知道白亦青的脾性，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自己，什么慌都说得出来。白亦青哪都好，就是太照顾别人，和他父亲一样，却很少为自己考虑。

来龙凉宫这么久了，也没听见什么月假年假的风声，让白上卿很是郁闷。秦凉就算要压榨员工，也不是这么个压榨法吧？白亦青准备了很多说辞，秦凉不行，他儿子总要听几句进去的吧。正欲滔滔不绝时，秦扶锦发话了。

“明日即可。”

诶，白亦青眨巴眨巴眼睛，这就通过了？我还准备了千万个理由，还有我的七窍玲珑嘴，只想到要是你不答应我磨也要磨到你答应，结果，就这么答应了？上卿大人还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大公子的声音又传来。

“明日回去吧，我也随你一起去，拜访你大哥。”

“诶，你也要去？”上卿大人更惊讶了。

大公子点头，完全忽略某位上卿大人的大惊小怪。

“不是，公子。明天回去我们肯定错过午饭，我大哥做饭虽然我觉得好吃，但是公子你可就不一定觉得好吃了。要是上饭馆，我这个月俸禄还没发下来。还有，晚上公子您要是想回宫里那就太晚了，可是睡在我家，我家睡着肯定不如宫里舒服……”

未说完，白上卿自觉停了，只因某个飘过来的眼神，有点吓人。好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次日，大公子果真说话算话，说话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言九鼎，字字如金……得了，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趟可累了。

秦扶锦请示了秦凉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然是不敢随意出宫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秦扶锦自然是想好好感受着宫外的世界，宫里面，太累了。其实随后想一想，大公子跟来也挺好的，免费搭了一趟车嘛，还附带帮忙拖行礼。

马车轿子里，白亦青掀开窗布，两只眼睛盯着外面，咕噜咕噜的转，好久没出来了，还是外面好啊。宫里啊，太累了！每一步都需要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吃的饭都用在脑子上了，就是不长个儿。看人家大公子，长多高，多有气势。叹口气，这就是命啊。

窗子外，车水马龙。有挂着红灯笼卖布匹的店铺，还有一个个香味四溢他就算坐在马车里也闻得到香味的糕点铺，还有几个嬉戏打闹的小孩儿，光着脚丫儿互相追逐……看累了，白亦青才把脑袋转回来，这才发现脑袋都看僵了。

“上卿不曾在街上游玩？”

“玩儿啊，当然玩！而且我喜欢在街上玩。”

“不会厌么？”

“当然不会，每条街每天都不一样，人不一样，东西不一样，天气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我大哥说，若你想真切认识一个国家的面目，大街农家是最好的观测目标。国家的水平是平常百姓才能体现出的，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兵力军力。但是，兵力军力是维护这个国家百姓幸福安康的基础，也就是说，军民，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其实这句话是白亦青父亲给他讲的，但是他认为把步马大哥搬出来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