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王兰若是预定的王妃人选,青衣丫鬟便多了句嘴:“那姑娘大晚上睡在大王的寝殿外,实在不成体统啊。”
碧琼:“世风开放,小户家姑娘们哪有咱们高门的这么多规矩礼仪?听说现在普通女子都不如从前讲究,也就随性而为吧。”
顾伽罗见单纯的王兰若不解,道:“兰若你生在琅琊王氏,儒学礼仪的第一高门,又养在深闺,自是不晓得这些的……”
顾伽罗温婉而笑,眼中波光温柔而又几分骄矜不驯。
“罢了不说她了。我与你自小感情就好,也更是投缘,连咱们名字也都取自梵语,当真是一家的。
王兰若微笑点点头,虽有哑疾不能说话,她却有一双黑亮会说话的眼睛,用眼神说:是啊,我们一直感情极好的。
兰若为梵语,“若”字取“惹”的读音,兰若意为安静幽静,也是阴差阳错合了王兰若不会说话的特征。百年来,佛教大举流行,尤其上流社会,不少贵族姑娘都以梵语为名。
顾伽罗自小生在门阀大家,因着爹娘父兄的关系见惯各种场面,八面玲珑,自不会无端说起这个——那个哑儿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安静”呢?
果然,王兰若面露神伤,摇摇头:我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只怕不堪豫章王妃的重任。此番先来豫章,便是告知豫章王她的哑疾,若是他反悔也好及时令陛下改了赐婚人选。
顾伽罗眸光黝黑又亮光,冷静洞察了王兰若的眼神、手势表达之意。
事实上,这些都在她预料之中。“你不要胡思乱想,豫章王不是那样世俗的人。或许他便是喜欢安静的姑娘呢?”
王兰若一笑:谢谢你,伽罗。
顾伽罗温婉的笑意到最后有些发僵。
其实多么希望,豫章王选的是她顾伽罗……
但看王兰若主仆走远,顾伽罗苍凉笑了一声,自言自语:“我堂堂顾门掌上明珠,丞相嫡女,竟然最后输给了个哑巴。”
顾伽罗含泪摇头,哀怨的目光一寸寸移过建秀宫青幽幽的宫阙青瓦,颤颤的红唇出了一息,在乍暖还寒的春夜更觉凄冷、无奈。
“豫章王,陈叔应啊……”
她似将这几字刻在了喉咙里,每说一个字都牵动喉头,鲜血淋漓。
“姑娘,您喜欢了豫章王这么多年,就此放弃实在可惜了。奴婢听王姑娘那口气,恐怕也自诩配不上豫章王殿下,您大可稍微让她‘看明白明白’自己,让她主动退出。”碧琼道,“其实劝王姑娘退出也是对她、对豫章王好,豫章王若娶了个哑妻,不也是笑柄吗?”
顾伽罗微微沉吟,如暗夜里绽放的黛紫玉兰瓣。
“比起兰若,我倒是更担心那个莫名冒出来的表姑娘。”顾伽罗目光含了分精明,落在碧琼身上,碧琼立时缩了缩脖子。
“我记得你半月前告诉我,闻香院的曹璎珞是个不堪一提的无颜女。可方才只是远远惊鸿一瞥,我却看她雪肤桃面,娇艳得很!不是一般人物。”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恐是那日天色暗了侍卫们看错了,抑或、抑或那天这姑娘过于蓬头垢面……”
“果真?”顾伽罗慢悠悠反问,依然是端芳持重的优雅姿态,眉眼与语气却不怒自威。
“碧琼不敢丝毫隐瞒啊,姑娘明鉴!”
碧琼急忙要跪,却被顾伽罗亲手扶住,端得是极为看重一般。
“你跟了我三年了,我还能信不过你吗?”顾伽罗温和下来,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绿玉绞银丝手镯滑至碧琼手腕上。“你聪明伶俐、办事利索,在江湖又颇有人脉,且最知道姑娘我的心思,知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一笑,“我向来很是爱重你这丫头。”
虽然顾伽罗也不过十八,与碧琼还小一岁,气派与架势却有贵妃、王妃的气势,约莫自小的教养便朝着那方向在培养,高门贵女的风度气派一展无遗。
碧琼受宠若惊,急忙跪下谢赏,顾伽罗的恩威并济如同冰火两重天,令碧琼在害怕之后又极是兴奋、极是期待了往后的好日子。
顾伽罗看了眼璎珞所去的方向:“所以,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查查这曹璎珞的底细,旁的细枝末节不要,我只想知道她与豫章王的干系到底如何。‘璎珞’,这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起的。”
方才,她分明听见那个曹璎珞在喊“表兄”,守着建秀宫独坐睡着喊表兄,那意图别的傻蛋猜不到,她顾伽罗可不傻呢。但凡接近豫章王的姑娘,她都得知道一清二楚。
碧琼信心满满:“姑娘放心,奴婢定然办好。”她阿爹曾是江湖门派教主,后被朝廷清剿,教众各自散落江湖,消息也就极是灵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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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滚滚,细雨阵阵,本该是个饱含朝气与希望的季节,然竹简堂的周老夫子却觉得,他被折腾得头快炸了!
忍无可忍,在闷闷雷声中周老夫子以戒尺狠狠拍了长条案——“啪、啪!”
“曹璎珞,你要睡回去睡,别在第一排碍着本夫子的眼睛。”
在同窗姑娘们暗暗哄笑声中,璎珞昂起脑袋,软绵绵哦了一声就走。
“你——你站住!”
“我让你站住——”
璎珞仿似没听见,自顾自走出去,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雨中,天上密密匝匝、冰凉凉的雨丝她竟也没有注意,知道丫鬟追出去给她打伞、提醒她,璎珞才发现自己走神得过于厉害了。
“姑娘您这两日怎么了?好像失魂落魄的……”铜铃奇怪,小声问璎珞,“姑娘,您现在的样子好像单恋情郎的少女……”
璎珞张张口一时没说出话,赶忙干干笑笑,掩饰过不自然。
“没有啊,没有,绝对没有!”
心里却酸酸的:没有的,她才没有单恋硬表兄,只是……只是稍微有一点失落吧。
她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言的小伙伴们,么么哒!每天都会看好多遍我会说(傲娇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