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玥脚步未停,柔声追问,“原来是柳二侠?不远千里跟踪至此,为的是什么?”
“我是随圣主前来……”
“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与巩宗霖有约,来此相见。”
我掌心不觉沁出了冷汗,想不到柯玥问一句,他竟老老实实地答一句,而此人的神智,竟似已完全慑伏在她双瞳妖戾的碧芒之下。
柯玥沉吟片刻,复又沉声问道:“与巩宗霖相见,为什么要约在这里?你们商量的,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么?”
“这其中的确有个秘密,是因为圣主……想以武当秘物为饵,借用正派人力,擒杀尔等。”
柯玥宛如幽灵般驻足在那老头身前,柔声道:“你若早些说出来,也不会再受这些苦了……”话声方落,倏然反手一掌自那人天灵罩落,骨骼折裂声中,苍老的身形应声软倒在血泊中,微微扩散的瞳孔,仍死死瞪着柯玥经过时的地方。
耳边轻唤声愈来愈大,我寸步未动,却有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错觉,周围呼啸的风雪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仿佛一瞬间通通涌进耳中。
惊讶之余,心底不免觉得有丝异样。我生生愣了半晌,说出的话,竟带了几分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抖,“这老头虽非善类,但用这种方法逼供,也太残忍了些。”
她忽然幽幽一叹,肃然道:“此人已窥伺已有多时,方才那番话你也听到了,难道我做的不对么?”
我挣脱开她的掌控,疏离的字符从唇间吐出,心中觉得颇有些过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为时太晚,“大名鼎鼎的柯女侠,消息灵通,机智万变,除去这等方法,还不知有多少让人臣服的手段,倒是委实让在下惊羡!”
她双肩倏而一震,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原来你一直这么看我,往常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
心中有些不忍,但三思过后,还是横了心,“这笔帐日后若有人寻上门来,咱们身陷重围不说,势必还会连累到他人!这点你可有想过吗?”
她眸中千层巨浪翻涌不停,神情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决,“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亦要防将来之非,怎奈凡尘诸事非人力所能谋算,我只是尽力补救错失,保全眼前所得到的一切,羽儿深明大义,同我心有灵犀,目下所为,我相信你都能理解。”
平淡回答,如严冬狂雹,让我心口猝不及防被击中,转过身,我不想再分辩什么,“昔日我也曾想过,只要能保全你息隐江湖,天下任何阻路的人都休想留下性命,但此刻……才知道这代价委实来的太大了些。”
“我一心之中,只惦记着你,自己反而不觉得害怕,羽儿可是在担心我?”柯玥怔怔望着我,忽而唇角含笑,眼前,娴雅的眉眼,宠溺的容色,恍然如昨。鼻尖酸酸的,似乎有什么抑制不住的要奔泄而出。
咬了咬唇,我倔强地后退一步,不愿让她看到我决堤而出的泪水,“老实说,司徒霜不但生性阴险,而且狡谋百出,她若不是想借重你我的力量,牵制夺宝之人,只怕还有更阴毒的用心,这一路上,你我既然低调赶路,又为何会再复暴露行踪?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她同正派串联,想要借机将你我除去吗?”
双肩被轻轻扳正,眼前的剪水双瞳静如湖月,仍是昔日里无波无澜的模样,“自然有,她若不出手解围,还暗送解药,当日我便要她留在枯叶山庄之中。”
我笑得虚无飘渺,语声中隐隐透出一股连自己都捉摸不定的暴戾之气,“但最后仍然是司徒霜得到了胜利,你我空负一身绝世武学,却受那来历不明的老太婆钳制,被他驱策十八年之久,而在这三月之内,咱们总不能毁诺背誓跟司徒霜动手。你论武功才智,我都得甘拜下凤,可是这江湖中经验阅历,我自信不比你低,对江湖之中魔头的生性更是了若指掌,如果你能少施杀孽,咱们不妨暗地联合魔门与十大门派对付她们,已绝后患。”
柯玥不语,冰冷的眼神却仿佛在讽刺我的单纯,然而叹息过后,耳畔却仍是温柔恬淡的劝言,“但此行路已过半,大局犹未明朗,不如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如何?”
木讷地点了头,我转身纵入夜空。生平第一次,不以自己是万人畏惧的杀手为傲。倘若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就可以留在柯玥身边照顾她,更不会卷入江湖争斗之中。如果我放弃一些自责,就可以全心的对她信任和托付,对彼此来讲,或许未尝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