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宣颔首相应,自篝火中挑出一根儿臂粗细的燃薪,纵身跃入夜色之中。
我紧跟着跃下沙丘,发现沫儿离去时的沙印犹自清晰如初,只是此刻略有风起,十丈以的足迹外已不复再现,这等茫然寻法,简直无异大海捞针一般。
这念头刚涌出胸臆,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回身刚走出两步,蓦的,突听一缕萧音破空传来,满耳实体似的音律恍如伤兽怒嗥,孤鸾悲鸣,听得人毛发倒坚。我愕然转身过身来,视线聚焦的瞬息,心跳慢了一拍,但神识却出乎意料地清醒。
此地方圆几百里内黄沙衔天,而茕茕独立在对面沙丘上的丽影,却像是静香自赏的雪莲,离绝纤尘,被明月描绘的轮廓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青芒,若非她肋下还携着一个娇弱的身影,我简直怀疑是姑射仙人有意途经此处,向我显圣。
看着那抹背光的清影,我异常小心的开口:“姑娘身临此间,莫非只是好心送回在下走失的妹妹?”
她清清淡淡地转过头来,喉中有几分不甚明显的笑意,“此番授手之恩,你便只有留在肺腑深处,待机报答了。”
我俯身作揖,抬头的当儿,却见她雪白的裙裳迎风飘卷,自沙丘上跃然而下,衬与身后幕布似的满月,纵无金缕玉履,却仿佛素娥临凡,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须臾间,鼻尖忽然透进一抹淡雅怡人的麝香,我身体猛地陷入僵硬,几乎忘记了抬头,可仿佛从嗅到芳香的那一刻起,时间便已然凝滞不动。胸臆间登时掠过错愕、迷茫、惊喜、震动等诸般情绪,临末又尽归虚无,不成焦距的视线自月光下频频颤栗,却什么也融不进眼中。
“羽儿扮作男装的样子,倒是比起以往更多了几分英气呢。”熟悉的嗓音轻软空灵,携着一抹宠溺似的鼻音,猝不及防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恍恍惚惚的,我好像听到一声轻叹,有些惊觉地抬起视线,发现柯玥那双纯澈如昔的双眸,正似笑非笑的向我看来,浸了点点清辉的青丝烁银飒然,一如昨日温婉清丽,柔美醉人。
我深吸口气,颤声道:“这些时日来,你过的可还好吗?”
柯玥唇角轻勾,抿嘴轻轻笑了起来,“我久经阵场,自然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倒是你,半月不见,一下子消瘦了好多。”
自打枯叶山庄失散以后,至今已有月余的光景,此际复又相见,竟觉得有些不大真实,我垂首默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话,不妨回去再说,我在这里等了十多日,实在有些腻了。”她转过身,将昏迷不醒的沫儿横抱在怀中,“至于这女子,虽被吓得不轻,但有我施救必可好转,你尽管放心。”
注意到她嘴角的一抹嘲弄,我施施然步下沙丘,好奇道:“适才是怎生回事?”
“不过是几伙胡人流寇,见到貌美的女子已同禽兽无甚差别,我若放手任其留存世间,只能算是助纣为虐。”柯玥素眉轻颦,沉声道:“此女久习魔门天狐媚术已久,好在入魔未深,本性犹存,否则便会沦为丧失心智的杀人工具,为武林带来的只有灾难而已。”
我点点头,有意转移开话题:“司徒霜践约行事,已将九莲融雪丸的解药配方派人送来,而信上所呈的蛛丝马迹,又远在西域白沙湖以外,你对此事究竟有何看法?”
柯玥奇异的看着我,眉宇间慑人的锐气若隐若现,“主上胸藏千般良策,一个便可当得三万雄兵,此番离间既成,她便只会安心留待宫中,等着一场好戏上演。”
我沉吟道:“难道司徒霜的主要目标,是要我们与宫主彼此猜忌,司徒霜便注重在挑拨、离间之上。如果她突然起事,借此代替宫主之位,自然会担心他人心生警觉,是以便趁机消除咱们与她之间的隔阂,再作紧密合作,全力来架空宫主吗?”
“此刻你我看破个中利弊,已为时晚矣,魔教此番召集百余名凶邪对我们展开搜捕,便意在能夺回七大宝物,借此重振昔日的雄威,眼下这股威胁固然不容轻视,但咱们最需着手应变的,还是主上与神宫中人。”
我抬眸轻轻瞧向她,歉然道:“宫中内变的事情,我本不该把你也牵扯进来,倘若留居岛上,择日潜逃尚有一丝希望,但此际无疑成了叛徒,罪上加罪,还有那没有指望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