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软倒在地的黑衣人狞笑道:“逃?你逃得了么?”
饶是我在神宫两月以来澄心静志,波澜不惊的功夫已近江湖一流高手境界,但听到‘子午毒砂’四个大字,仍不禁生出几分怯意。据闻‘子午毒砂’源自蜀中唐门,毒性极其霸道,在三川武林道中可谓无解之毒,射程虽不能及远,但临阵对敌时一经施用,中者几乎触之必死,江湖中人俱是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惊怒之余,那两人已探手入囊,双肩齐齐耸动,恰在此时,突听夜风中传来一缕苍凉箫声,穿破浮游在湖心的重重夜雾,呜咽不绝,悠悠切切的清韵虽不见如何震耳,却似乎蕴含着无上威力,凄清悱恻,如含怨深闺的佳人幽婉泪啼,声声扣人心弦。
那二人蓦闻箫声,原本配合无间的身体倏然凝立不动,仿佛被人点了周身大穴,宛如泥塑木雕一般,莫说伤人,此刻倒只剩下任人鱼肉的份。
反观地上那两人,虽未痴傻,却早已昏了过去。
透过凄迷的夜雾,依稀可见柯玥静立在船头,手执玉箫,凑唇低吟,一袭雪衣浊世翩翩,宛若仙子临波,清雅绝俗。
听闻功力已臻化境之人,可将内力渗入琴音,藉以无形剑气伤人,受者功力越深,越容易被琴音牵引,轻者内伤,重者癫狂。然而适才柯玥以箫声惑人,猝不及防之下,我根本没来得及护住心脉,这当儿却未被音波震伤内腑,侥幸之余,不免暗暗有些心惊肉跳。
危急中不及细想,我合拢折扇,小心地绕过两人,左脚方自迈入舱房,萧声却倏然一滞,只留一抹余韵袅袅散入夜空。
我心脏蓦地一跳,不料音波又复侵入耳膜,曲调尖锐凄厉,竟似如百鬼夜哭,满耳仿佛尽是狰狞尖啸的索命声,几乎让人忍不住弃船而逃,伴着兵刃接连坠地的铿然声响,那两人身形晃了几晃,像是被人抽了筋骨,软软瘫倒在甲板上。
此刻箫声已绝,湖面万籁俱寂,丝毫不闻人声。
我暗自凝神戒备,脚尖轻挑其中一人肩头,拽下他覆面黑巾,凝目一瞧,才发现此人脸上肤色已黯,口鼻凝成一抹扭曲的狠笑,七孔更是血渍宛然,一瞧便知是由箫音震断心脉而亡。
心里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是何滋味,刚想去瞧昏迷的那两人,却见柯玥踏着轻雾,飘然落地,眼梢冰冷地瞟向大汉,淡淡嘱道:“点他脑后风池穴。”
我略一点头,踢开黑衣人身边短匕,骨扇轻点他后脑,不等他清醒,反手一个耳光掴在他脸上,冷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被人掴了一掌,不怒反笑,“好,不想你们终于还是瞧出来了,难怪主人吩咐在此地行事务必小心,你们是怎么瞧出来的?”
我被他问的一怔,顺着他的话头,应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受何人主使而来?只要说出来,我便饶你。”
那人凄声长笑几声,狞笑道:“你想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笑声未绝,面色已倏然铁青。
伸手一探鼻息,那人肤色连变几变,眨眼间便已气绝身亡。
抬眼迎上柯玥冷漠的目光,我轻轻一皱眉,骨扇一拂,又解了那汉子的穴道。
那人咬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不检查自己伤势,反倒先急急瞧向舱口,见黑衣人已经死绝,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凄凉的笑容:“果然上苍有眼,不教妖魔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