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然望了他,一丝疑窦顿时越过心际,“那你此番前来,究竟有何目的?其余那两人又是什么来历?”
他不语,一股嫌恶之色掠上眉间,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冰冷,“林雪若!你莫要忘了,此刻你我正邪有别,莫要再装出这般单纯的模样,让人瞧了委实恶心,江湖中素来非正即邪,你既然没有叛离若水神宫的心思,当然更不会袒向十大门派,是以终有一日,你我必会刀剑相向,反目成仇!”
我一愣,怔怔地看着云疾,半晌说不话来。
他冷哼一声,面色稍霁,“此番入岛之行并非师兄授意,也绝非出自我的本心,你若想查明真相,须得离开若水神宫,方有机会一释胸中疑虑。”
听他言辞之间总是遮遮掩掩,一反平日直来直去的作风,我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点希冀又被无情地摧毁,想起昔日里同莫风的点点滴滴,思念便如游丝一般缠住心房,越收越紧。
我仍存了一丝侥幸,迫不及待地追问:“莫风他……可有随你同来岛中?”
“若有与我同来,方才又岂能听不到你的笛声?”云疾脸上透出些许不耐,锋锐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住少顷,疏离之色逐渐消融,“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魔教中人思虑长远,当日我与师兄分头行动,几番穷尽心力,却也未能替你引开十大门派的追兵,幸得魔教教众暗伏左近,这才未见事败。半月之前师兄不告而别,独自一人前往魔教,此后便再无音信,我费了多番周折,方与魔教中人定下协约,他们答应我,只要陪同两位长老潜入若水神宫,便允许我进入魔教,与师兄会合。”
乍一听闻这消息,我有些惊讶,“看来莫风此刻尚在魔教之中。”
“如非当日你落入敌手,又何来今日被动之局?”云疾绷着脸,垂目陷入沉思之中,“之前那片水域暗合奇门九宫迷阵,魔教既有门道潜入岛中,同时又未引起若水神宫的警戒,自然也不排除这两股势力早有暗通款曲的可能,不过,我们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若要带你离开,想必也不成问题!”
我摇了摇头,直言不讳:“你此番既是非来不可,想必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如今我与诸多弟子一样,也有绝不能离开的理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晦暗的眸在夜幕中似有惊涛不停翻涌,“你如是怕死,便放过眼前千载难逢的良机,岂非太过愚不可及?”
“死倒未必见得如何可怕,可若一手致使亲信陷入败亡之厄,那便是得不偿失之事了。”
他微不可闻地扣紧宽笠,微微起伏的喉音里透出一丝恍然:“此话你若是在以前说出来,我决计不会相信,而今处境较往日早已不同,或许,我该尊重你的选择。”
云疾的个性一向乖张难测,我并无十足把握可以将他说服,不过考虑到此刻形势微妙的关系,他似乎或多或少能够理解我的用意,倘若日后不得已反目相向,我也大可坦言说明原委,极力争取过来这一份得之不易的友谊。
想到此处,我一阵欣慰。
蓦地里,云疾好似发现了什么异状,目中突然暴绽出几许尖锐精光,原本肃立如山的身形倏然化为一缕轻烟,贴着浓密的草荫倒纵而出,鬼魅般掠下山脊。
来不及回头去瞧发生了何事,我急急奔到崖边,眼看着那抹黑影俯冲而下,临近斜生而出的老松前,他身形倏然凌空翻转,右足脚腕十分巧妙地在松枝上勾抹两圈,整个人随着惯性卸去八分坠势,左足暴蹬岩壁,仿若游隼一般,灵巧地窜进渔舟之中。
顾不上拍手叫好,回头一瞥,冷不丁望见夜空中盘旋飞近的一抹雪影,强健的双翅振翼生风,通体竟是清一色的雪白,虽然只是盘旋,速度竟比我全力施展轻功时仍要迅猛几分,数百丈的距离不过顷刻便至,凝目细看,才发现,竟是海东青一类的名贵猛禽。
思及数月前蓉儿看到雪鹰时的表现,我顿时了然,那海东青只是在我头顶盘绕两匝,倏然敛翼下掠,宛若陨星般扑坠向地面。尖利的啸声伴着鸟禽特有的淡腐气味,远远便传至近前,对面一股劲风袭来,相隔丈余远外,翼风所及,仍刮得我裙幅有如水云般翻涌不停。
我揉揉险些被风沙迷到的双眼,怔在原地发呆,转眸间,发现那只海东青已然稳稳落足在一条裹覆铁腕的柳臂上,随着温柔的轻唤,一抹浅青色的人影立时款款出现在眼前,循着反映月泽的轮廓,赫然瞧见那人眸色娴雅,笑意清绝。
她原本小巧的肩头多了一方设计精美的单肩铁甲,双臂护腕连同绑腿俱以精铁铸就,相比平素见惯了的出尘脱俗,此刻取而代之的却尽是英姿飒爽,浑身上下却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杀伐果决的气息。
“怎的如此深夜还在这发呆,是心烦意乱呢,还是不忍浪费这清幽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