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昨日在茶楼的那番尴尬,我找了由头推辞,不跟她们上山了。
我正一个人绕着营帐自顾自地散步,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有些慌乱。
“你的丫鬟呢?”
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
我客气又生分地道了句,“见过瑞王爷。”
我垂眸看着他的靴子朝我挪了一步,我便匆忙往后退了一步。
他复上前,我又退了一步。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温润依旧,却不似往日那般亲和。
我抿紧了嘴唇,心里不住地腹诽昨日他同周惠沅那般亲密,今日还来招惹我!
他站直了身子——因为笼罩着我的那团阴影散去,散去的还有他身上叫不出名的淡淡熏香。
“我记得,珵仪说你爱吃桂花糕。”
他忽的轻笑起来,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趁机与我对视,牢牢捉住我的视线——用他柔软的笑容。
“王爷若无他事,小女先行告退。”我咬了一下嘴唇,装作淡漠的样子。
呵——为什么我要装成淡漠的模样?他是王爷,我同他本该客气又疏离的。
我迈出去的一步,脚还未落地便又收了回来。
他极快绕到我面前,挡了我的路。
“我对珵仪也是那般疼爱。”他唇边漾着笑意,似是无奈地叹气。
他顿了顿,又道,“我以为你看的出。”
我惊诧又愕然地看着他。
他眼底尽是笑意。
就如同春盛百花齐放时,最娇艳的花在一瞬间齐齐展开的那样灿烂。我心里是一种连任何词语也不够贴切形容的欢喜,忽而柔软地轻如鸿毛,忽而又似汹涌波涛。
原来一个人可以在一刹那同时体味到这诸多的情感。我措手不及,便由着自己卷入他给的所有柔腻里。
“主子,我看见——”
默烟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直喇喇的嗓门将我从不着边际的期许中惊醒。
我收回不知沉迷于他多久的视线,心里的甜蜜一瞬间被扑了个透彻。
他看我的眼神更加热切,我的脸越发热了。
不等默烟给他行礼,我慌张拉着她匆匆离去。
我背上的灼热——他的视线,很久才彻底消散。
我,珵仪,周惠沅,我们三人的帐子在一处。我回到我的帐子的时候,她们也回来了。
珵仪的脸上被她用手和着汗水和细尘糊的很是花哨,衣裳也被什么枝条勾破了几处口子。形象有些狼狈,但她神采奕奕的。
她看见我,作势要往我身上扑,我慌忙一躲,她正巧撞到默烟身上,两人顿时呲牙咧嘴一阵唏嘘。
周惠沅一身依旧整齐干净,她在一旁笑作一团。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强烈,她忽的看向我。
想起方才那人说的话,再面对周惠沅时,我竟生出了“做贼心虚”的不安。
同为女子,我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且不说瑞王对她的感情如何,就凭他们这几乎十年的交情,她比我了解他更多,对他的感情自然是深厚不已。
昨日在茶楼,她在他面前娇羞的模样定是十分难得一见,她可是这大月唯一上战场杀敌的女子。当年木兰的风姿,想必大抵也是如此了。
像她这样有着男儿般铮铮傲骨的女子,若是在一个男子前小女儿娇态尽显,那定是爱极了那男子的。
那我呢?放眼大月,像我一样规规矩矩的官家女子比比皆是,我又有什么能去同周惠沅比。
午膳后,周大将军派人传话将周惠沅叫走了。
珵仪吃饱喝足,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半倚在美人榻上,眼睛滴溜溜的转。
她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主意呢!
见她想的出神,我正带了默烟悄悄溜走,刚掀起帐帘一角,我的腰便被人从身后抱住——珵仪跟撒娇的猫一样缠着我。
“云梨姐——”她细声细语,好不软糯!
“吃饱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动了动身子,她将我的腰搂的更紧。
“父皇说,晚宴后便着人送那些使臣回驿站,我们明日回宫呢!”她知道我最受不了她撒娇,于是变本加厉地软了软嗓音,“今日天气这么好,还有些热!”
“是有些热!”默烟在一旁不明所以地附和。
我幽怨地白了她一眼,她看着我,两眼无辜。
“上午我同慧沅姐回来的时候发现一条十分清澈凉爽的小河呢!”珵仪抱着我的腰,从我身后转到我身前,巴巴地望着我,“不如我们这就过去?趁着这晌午的日头,水也暖和!”
我亲眼目睹娘亲被水葬,自那时起,我便对河水有了极大的恐惧。
“不——”默烟显然也知道我怕什么,她出口想拦。
“没什么不行的!父皇跟母后忙着接见那些使者,才不会发现我们呢!我们也就在河边水浅的地方淌淌水。默烟,你方才还吹着你会捉鱼,怕去了河边露馅吧!”
珵仪语速极快又有条有理地堵住所有拒绝。
“不行的公主!”默烟显然被珵仪那一口气不喘说完了一大堆话的气势唬住了,反应了半晌才又急道,“主子她——”
我冲默烟摇摇头,默烟瘪瘪嘴,肩膀耸了下来,不再吱声。
“你答应的,只在水浅的地方,不往深处去。”我知道拦不住她,便同她约法三章。
珵仪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我就在岸上等你们。默烟陪你。”
“嗯嗯嗯!”珵仪十分用力地点头。
“就一个时辰!”我被她极力讨好我的模样逗笑。
“哇!云梨姐你最好了!”
她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差点让我窒息。
今日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我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气息,喜欢极了今日这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