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紧了牙齿,不让痛楚泄露一点——我没错,我不愿示弱。
我越是这样,父亲抽打的越用力。
他方才极盛的怒火此时在我听来变得越发模糊。
仿佛过了很久,不知父亲是否解了恨还是是我的模样太过凄惨,他将藤条甩到我身上。
父亲的锦靴和衣摆从我的视线里渐渐消失,消失到我什么也看不见为止。
我应该是没睡着的,因为我听得到我压抑的痛吟,也感觉到全身火热,尤其是挨了藤条之处。
脑子一直浑浑噩噩,却感受到有一道相当执着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努力睁眼,想看看这陌生的视线来自哪里,却不曾想喉咙里先蹦出来几个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音调。
一股温度适宜的白水滋润了我的喉咙,我吐了口浊气,清醒了不少。
眼前半抱着我喂我喝水的人好像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子。
她并不像丽姨那样温柔,她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将我放平到床上,我疼得有些呲牙咧嘴。
她的身影忽然从我视线中撤了出去。
“主子,你醒了?”
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还躺在床上,纠结着该用什么姿势起身才能让身上的伤不那么疼。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意识到这点,重回了我的视线。
眼神明亮纯粹,皮肤稍有些黑,但配上这样的五官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见我在打量她,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主子,我叫默烟。丽姑昨天带我进府的。”
我对她的防备瞬时消散。
原来她就是丽姨的族人。见她一身劲装打扮,想来大概也是被丽姨派去救了画春家人的人。
我借着她的力气起身,她许是想让我靠着软垫,只是往我身后塞软垫的时候粗手粗脚地将软垫撞到我腰上。
那里也有伤,疼得我“嘶”了一声。
她见我坐好后,便又退了回去,单膝跪下:“安鸾族守族族长默烟,拜见云梨姑娘。”
我愣怔了一下,“丽姨何时将位子传给你的?”
“昨日啊。”她随口答道,不过随即改口:“回主子的话,丽姑是昨日将位子传给属下的。日后就由属下保护您。”
看她别扭的模样和生硬的措辞,我忍不住笑了笑。她八成也是个爽快的性子。
想起来丽姨称呼我娘亲为“婧冉”,我便对她道:“日后你唤我云梨就好。”
她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从小便称你为主子,一时难改口。主子还是由着我吧。”
“从小?我可是第一次见你。”我努力回忆着她的脸我是否见过,结果是否定的。
“我七年前便受了丽姑之令来到锦都,主子您不知道罢了,我可是见过你许多次,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见你!”她甚是得意地挑眉。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丽姨呢?”我环视了屋子,一醒来就没看见她,心里有点不安。
她的表情有些犹豫,试探着和我约定:“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许急。”
“哎哎哎——”她见我要翻身下床,赶忙拦住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说了。”
她力气实在是大,尤其对满身是伤的我来说。
见我不再挣扎,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细若蚊哼道:“丽姑昨日淋了雨此时歇着呢。”
我回府的时候,丽姨还带着默烟在回府的路上。父亲罚我时,管家将她揽在书房外面,那时偏偏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她便这么一直等着,一直等到父亲离开,管家才放她进去。
默烟和她见我昏倒在地上,便将我立刻带回了东苑。
父亲昨日在我们回了东苑后便下令将我软禁,也没请大夫来瞧我,丽姨便亲自不眠不休的照顾我一夜,直到我的高烧退去。
默烟熬好了药进来看见她趴在我床边,叫不醒她,这才发现她也病倒了。
我是如何也要去看她的。
默烟拦着我不让去,我挣扎了几次,未果,愠怒道,“让开!”
“不行!丽姑说让你安心养病!”
“我再说一边,让开!”
“不让!”
“你跟外面的人说我要见管家。”我有些气结地皱着眉。
“找他做什么?”她见我不挣扎,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力气也小了些。
“把你卖了!”
“……”默烟黑了脸,嘟囔道:“丽姑醒了指不定又要罚我。”
“她如何罚你?”我趁她松开我的空档,勾了件外衫套在身上。
“不给我吃鸡腿!”
我刚从床上下来,腿脚有些软,听见她的话更是差点惊得摔一跤。
“你让我去看她,不但给你顿顿加鸡腿,还有猪蹄给你吃。”
“真的?!”她连声音都亮了几分。
“真的。”我无比笃定。
原来我撒起谎来也是这么有底气的。父亲将我软禁,每日的餐食也必定是些粗茶淡饭,哪会有什么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