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换好衣裳出来时,厅内已布置妥当。
案上燃着一线长香,香炉后摆着一只洁白的神像。二人均深衣广袖,溯辞手中执一柄团扇半遮面,眼波潋滟,悄悄冲他眨了眨眼。
“圣女的嫁娶本该由教王亲自主持,可惜按如今的形势,也只能由我来简单操办了。”苏蘅引他二人在神像前站定,郑重道:“云浮的古礼与中原和西境的礼节都不大相同,旁的都可以省去,唯这一步不可省。”
苏蘅示意他二人在蒲团上跪下,取来朱砂,在二人手心各画了一个相互颠倒的图案,而后十指相扣,叩拜神像。再取来酒樽,祭过酒后便算礼成。
此时薛铖取出薛敬交给他的书信和一块家传的血玉递给苏蘅,苏蘅只收下书信,将血玉交给溯辞,而后从袖中一只玄黑、以金线绣出凤纹的锦囊递给薛铖,道:“这是溯辞的命签,往后,我便将她交给你了。”
薛铖郑重接过锦囊,正色道:“嬷嬷放心。”
***
苏蘅此番来风城,并未预料到会碰上溯辞,如今赐福一事已毕,加上云浮尚有他事未了,不能在风城久留。陪着溯辞在风城又逗留了一天,这才带着随行侍女折返云浮。
“往后成亲了,记得递个信回来。”苏蘅立在马车前,握住溯辞的手,低声嘱咐道:“若得了空,也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外头比不得宫里安逸,千万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溯辞笑眯眯地应下,心里难免生出几分酸涩。
苏蘅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向薛铖,向他点点头,而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上马车。
阳光慢慢将影子拉长,溯辞看着马车在长街上远去,消失不见,微微垂下了头。薛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咱们抽空去云浮小住几日吧。”
“那也得等诸事落定后才能去呀。”溯辞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吸了口气,闷声道:“我没事的,抱一会就好了。”
薛铖轻抚她的后背,低低应了一声。
这日恰是宴会最后一天,听闻晚间还有烟火,薛铖便带溯辞又在风城停留了一日,权当散心。
待入夜后,城中灯火辉煌,人们提着花灯穿行在热闹的夜市中,汇聚成一条又一条绚烂的光带。
薛铖拥着溯辞坐在楼阁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乐声,十分惬意。
夜风渐次袭来,溯辞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道:“许久没有这样看过西境的夜色了。”
薛铖握住她的手,道:“往后得了空,我常带你来。”
溯辞回眸笑睨了他一眼,声音有几分怀恋,“小时候嬷嬷看我看得可紧了,从不许我乱跑,宫里待久了也无趣,有时候我就会半夜偷偷溜出去,带着颜姝去宫殿后头的山上吹笛子赏月。若天气好,远远地还能看见最近的部落发出的星点亮光。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等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西境各处的模样、看尽天下风光。”
“年纪小志向倒不小。”薛铖打趣一句,道:“往后这天下风光,我陪你一同看。从南向北,自西往东,山水园林,黄沙雪海,你想看什么,我们就去哪。”
溯辞转过身,好奇问他:“西南可有什么好看好玩的?”
“西南……”薛铖顿了顿,笑道:“山水秀丽自然好看,好玩的就得看这百八十个匪寨能不能玩起来了。”
想到徐冉那副样子,溯辞也笑了,问:“徐大当家那边,将军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给你算算她的命?”
“先不必。”薛铖道:“看他们这回能不能顺利把东西带回来,若有这本事,再谋划吧。”
“将军信不过燕云寨?”
“燕云蛰居西南多年,她想看我有没有能力驾驭,我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实力让我下功夫了。”
看着薛铖眼底的亮光,溯辞奇道:“徐大当家知道将军来意?”
“既然京里都有传承的信物,燕云寨也必然有。徐冉身为大当家,我知道的事,她一定也知道。”薛铖轻点她的鼻尖,解释道:“亮出身份后她就在试探我,我自然也要试她了。”
溯辞恍然,想了想又噗嗤一声笑了,道:“可怜魏狄。”
薛铖还欲张口说什么,便听见外头传来烟花的炸响声,色彩斑斓的烟花在夜幕中陡然绽放,一朵接着一朵。炸响声和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溯辞立即从他怀里跳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连片的焰火,眼里满是惊艳。薛铖随后而至,搂过她的腰,将她紧紧贴在怀里。
“今夜看过大漠的焰火,明日陪你赏孤城落日可好?”薛铖把脸贴在她的鬓边,温声低语,“总有一天,定会带你看遍天下美景。”
“好。”溯辞扭过头看他,眼里浸着闪烁的光芒。
伴着升腾而起的绚烂焰火,薛铖微微俯首,唇齿相拥。